陣沉重的咳嗽聲音。小真已經縱身出去了,那咳聲仍使她心中打著寒顫,不知何時,她竟流下了淚,用手一摸,臉上溼溼地。

她在老槐樹下找到了她的馬,飛身上了鞍,兩膝一磕馬腹,這匹馬就潑刺刺地衝了出去。

她怕依梨華追出來,更由於慚愧的心情作祟,她不能再在這裡多留一分鐘,這匹馬就像瘋了似的,順著山邊小徑,一直地跑下去了。

夜風撲著她那張為淚水浸溼了的臉:“啊!依梨華!你竟還叫我姐姐!你可知我是要去殺你麼?”

“卑鄙的小真!你都想了些什麼?你竟要去殺這麼一個好姑娘!你不羞?不恥?”

隨著馬身的顛簸,她腦子裡這麼不停地自譴著,她那積壓在內心的一腔悲憤,再也無從發洩了。只是拚命地策著馬,小蠻靴幾乎要把馬肚子踹破了。這匹她素日心愛的馬,在主人的感情發洩之下,長嘶疾奔著,其速如同脫弦之箭。

這一陣疾馳,也不知跑了多少時候,反正是人馬全淌了汗,尤其是那匹馬,全身就像是剛從水池裡撈出來一樣,把小真的一雙褲管都沾溼了。

天邊微微見了一點點曙色,小真這才發覺,自己敢情已跑了一夜了。這一陣跑,累得她腰痠背痛,確是不能再跑了。

她當時帶住了馬,那匹馬喘得就像狗一樣,一個勁地打著噗嚕。小真下了馬,往前看著,似乎不遠處有很多房子,像是到了一個鎮子;可是她再也懶得走了,而且這個時候投店也不方便。眼前是山是樹,還有亂石頭,她咬了一下牙,把馬拴在樹上,由馬上取下行李,鋪了一床氈在草地上,往上面一倒,不料卻是腰痠背痛;尤其是那雙膝蓋骨,本來就不大好,再這麼騎一夜馬,都磨破了,兩腿就像斷了似的。喔!瞧這份痛!

她一個金枝玉葉的小姐,哪受過這種苦呀?這可好,生離死別外加上內憂外傷,都叫她一個人受用了,用“欲哭無淚”來形容她眼前的傷感,確是很恰當!

睡在氈上,下面小石頭子兒硌得背痛,她也懶得再動,看著天上,只有幾顆小星星,有一顆最大的,閃閃發著紫光,她知道那是“紫微星”,這顆星一出來,天也就要明瞭。

對於身邊這些事,她連想的勇氣都沒有了,可是那種沉鬱,那種憂傷,就算你是一個鐵人,也能把你給熔化了。

她枕在一隻胳膊上,莫名其妙地哭了,只覺得哭比不哭舒服得多,起碼可發洩一下心中的沉鬱。本來她是發誓不再哭的,可是她做不到,因為她到底是一個女孩子,到底是一個有深純感情的女孩子啊!

哭著哭著,她就沒勁了,就這麼噙著還沒有流完的淚睡著了。

人謂失望傷心的人,連夢也是苦的。這話真不假,小真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見譚嘯用劍逼著她,要殺死她,她跟他拚命,可是打不過他;最後,譚嘯的劍一下子扎到她心窩裡去了,她負痛地“哎喲”了一聲醒了。

陽光照得她眼睛刺痛,這一覺睡得好,太陽已快上中天了。

她慌忙地站起身來,覺得腿還是痛,她腦子裡仍在琢磨方才那個夢,覺得很害怕,又想真要是那樣,倒是好了,總比現在這麼不死不活的好。

耳邊有羊叫的聲音,她吃了一驚,四下一看。嚇!全是羊,黑的白的,大羊小羊,漫山遍野都是,放羊的是個維吾爾族姑娘,戴著平頭的草帽,手裡拿著蘆笛,用她那雙微微有些藍的眼睛,好奇地看著小真。小真覺得不大好意思,把氈子抖了抖,上面都是羊屎。這些羊可是真饞,見什麼吃什麼,不但吃草,連開的花、樹葉子、樹枝子都吃。

老羊咩咩,小羊咪咪、嘛嘛,有那更小的,用頭拱著吃奶,肚臍下還吊著臍帶呢!看著真是可愛。

晏小真不禁看出了神,她本來是個孩子,看著這些可愛的小羊,不覺忘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