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四處迴盪,投降派自然願意就此結束自己不光彩的叛軍生涯,兩面倒的騎牆派立刻轉過風向決定變成投降派,這佔據絕對多數的兩派人迫不及待地把頭上的頭盔或頭巾一把摘下來,這下子,剩下的那些人頓時顯得格外引人矚目。這一招辨明敵我不但對阿古滕所率領的同羅將士有效,對於剛剛一團亂戰的城頭幽燕兵馬也同樣有效。甚至有人尷尬地發現,剛剛的混亂中自己砍錯人了!

而烏承恩亦是立刻警醒了過來。他也顧不上史朝義,立刻帶著幾個親兵和之前把守城樓門口的心腹會合,暗中下令清除死硬派後,他便高聲說道:“敢問安北大都護府哪位將軍來了?我是平盧兵馬使烏承恩,我願意率領麾下歸降杜元帥!”

是歸降杜元帥,而不是歸降朝廷,這樣的分別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聽得出來,可阿古滕當然是例外。本就奪下登城首功的他心情很好,也沒在意那發話的老傢伙已經年紀一大把了。瞧見有一個還戴著頭盔的叛軍奮力朝自己殺了過來,他嘿然一笑,不閃不避提刀迎了上去,閃過那當頭一刀之後,他便用一招極其陰險的下撩刀將其劈倒。見那個臉上猶自流露出不甘的叛軍仰天倒地,他方才提著這剛剛見血的刀看向了發話的方向。

“烏將軍有這樣的大義之心,我一定會如實稟報給元帥。至於本人在安北大都護府中不過區區一介無名之將,不值一提。”

阿古滕的風格和僕固懷恩父子的悍勇完全不同,他繼承了父親的某些耍心眼的特質,打仗的時候從來都是身穿和麾下尋常將校一模一樣的盔甲,如今登城的時候也是一樣。他雖說想立功,可卻不願意成為眾矢之的,因而哪怕烏承恩表明身份後,探問他的來歷,他仍是諱莫如深。隨著登城的將士越來越多,他第一時間派人去控制了絞盤,這才令人用發信筒向張興傳遞訊息。

問不出對方是誰,烏承恩雖有些無奈,但也沒有太在意。眼看大勢已去,死硬派的人數已經越來越少,烏承玼又親自指揮人手清剿,就連起頭奉史思明之命前來傳令的曹能,也在權衡局勢之後做出了明智的選擇。然而,他和烏家兄弟又沒什麼交情,和招討元帥杜士儀就更不熟了。可他自有辦法,他直接找到史朝義,小心翼翼地說道:“長公子,我先頭確實得罪了,但我只是受命於大帥,如今時勢大變,願意追隨長公子,歸降朝廷。”

曹能都不要節操了,而烏承恩也同樣如此想。見那位顯然是安北軍中將校的昂藏大漢不肯透露來歷,烏承恩也同樣找到了史朝義,陪笑說道:“賢侄既然見過杜元帥,歸降之後,我和你承玼叔父的性命和前程就要靠你照拂了。”

我的性命和前程都還沒保障呢!

史朝義登時哭笑不得。他哪裡能說,自己只不過見了杜士儀一面,並未得其承諾和首肯,也並未答應做什麼內應。他自己也沒想到為了性命而吐露實情,竟然會遭到這樣的誤讀,可他現在根本沒辦法去解說這其中的誤會,也不想去解說。他只希望看在自己能引來這麼多將士歸降,讓唐軍少費很多功夫的情況下,杜士儀能夠給他一條生路,至少他總比安祿山那個廢物長子安慶宗有用得多!

南北夾攻,本是眾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掃除了幽州城南所有叛軍據點之後,杜士儀定下的戰略,屆時再看情況採取虛實相輔的戰術。所以,當他看到連續三顆明亮的綠色流星升起在北面的天空時,他也忍不住呆了一呆。足足好一會兒,他方才笑了笑說:“奇駿前時派人來接洽時,還自責地告罪說勞師遠征,率先突入河北,結果卻反而被阻居庸關寸步難以前行,沒想到這下子竟是被他奪下了突入幽州城的頭功!”

“元帥是說,安北軍已經入城了?”虎牙縱使對杜士儀信服得很,此刻也覺得難以置信,“史思明絕非庸才,而且城內叛軍大將仍有不少,張長史怎會這麼快就突入幽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