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的窗子開著,吹進陣陣香風,伴著早春獨有的微微涼意。

阿凝歪靠在中央的紫檀木嵌大理石鏤雕纏枝菊花紋並鋪就牡丹水玉色絨毯的美人榻上,一身淺粉飛花蜀錦上衣並水碧煙雲色綃紗長裙,將身子勾勒得凹凸有致,線條明媚。墨髮只挽了個流蘇髻,長長的墨髮傾洩在胸前,落了一縷到榻邊,隨著五彩的髮帶在微風中輕輕飄蕩。

一個墨綠衣裙的小丫頭坐在低矮小凳上,輕輕給她捶著腿。

錦珠捧了件織錦鑲金絲的斗篷進來,輕輕給她蓋上,發現她已經睡著了。

她給那小丫頭使了個眼色,小丫頭便停了下來,兩個人正欲退下時,榻上的女子卻醒了。

她伸手輕輕揉了下眼睛,一雙眼猶如沾了桃花水一般,水霧濛濛的。

“什麼時辰了?”

“午時才剛過。”錦珠回到,“姑娘可要回銜思閣歇息一會兒再來理事?”

“不必了。”她掀開斗篷,坐起身,“幾個管事可都到了?”

“到了。”錦珠把斗篷披到她身上,“如今還涼著呢,姑娘還是多穿些。”

阿凝皺了下眉,卻也沒再拒絕,“讓他們都進來吧。”

“是。”錦珠把堂前的綢紗簾子放下來,小小的霖萃堂便被分割成前後兩間。

綢紗簾子色彩柔媚,堂中薰香嫋嫋。幾個管事進了堂,立在簾子外頭例行回話。

錦珠就立在簾子旁邊,時而把管事呈上的賬本給阿凝送去。

昔日只知道彈琴畫畫的姑娘,如今卻是什麼都會了。錦珠瞧著阿凝低頭看賬本時纖長濃密的眼睫,只覺得心頭一陣微疼。

半年時間,改變了許多。半年前那場西山大火帶來的劫難,讓她至今都心有餘悸。大姑娘的故去不止帶給靖北王府毀滅性的打擊,同樣也給東臨侯府帶來深重的創傷。

那場災難之後,老太太、太太都相繼病倒,六姑娘亦是日日抱著大姑娘的遺物淚流不止,哪裡還有心思想別的?太太便做主把府內的事情都交給楊姨娘打理,不曾想,卻換來另一場災難。

那楊姨娘先前將府裡每個人都籠絡得好好的,不成想卻是個貪婪成性的狼!她開始代為理事後,幾乎把所有能搜刮的東西都放進了她的小金庫裡,甚至膽大包天的公然短缺老太太、太太和六姑娘的用度銀兩。

那楊姨娘別的不行,卻最能哄騙侯爺。這半年裡侯爺在國子監換了差事,時常早出晚歸的,也沒那個功夫管內宅。

屋漏偏逢連夜雨,去年十月裡,二房裡忽然提出分家,當時,府裡幾個主子都沉浸在悲痛裡,沒有心思計較這些,老太太那時候也病得連人都不認識了,二房說分,這分家便也實施得很快,阿凝後來才曉得,這一分,二房把東臨侯府大半的產業都分走了。

落到最後,曾經富貴滿堂的侯府已是掏空大半。

後來,是錦環被楊姨娘掌摑處罰一事,才讓六姑娘重新振作了起來,懲治了楊姨娘,重新整頓了侯府內外。

說起那次,錦環可真是受了罪了。當時府裡幾個諂媚的下人喚楊氏為楊夫人,錦環聽到後教訓他們不該如此稱呼,剛好被楊氏聽見。楊氏讓幾個粗壯嬤嬤把錦環打得滿臉血痕,錦環臉上腫了一個多月才見好。

錦環和錦珠一樣,跟在阿凝身邊許多年了。阿凝在府裡的地位不言而喻,所以她們倆也鮮少受到什麼欺辱。這楊氏卻真是個膽大包天的,說句不好聽的,打狗也要看主人,她又有什麼資格如此猖狂?

想起此事,錦珠仍然忍不住憤憤然。

不過,好在有六姑娘在,一切都漸漸好起來了。

過去錦珠只道六姑娘是個被寵慣了的嬌小姐,可經過此事才曉得,當年大姑娘教的六姑娘的東西,她全都記得,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