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描述一下我當時的心情而已。說實話這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我確實慶幸自己擺脫了那樣黯淡無光的日子,但是我絕不會覺得那是恥辱……”愛麗絲微笑著繼續說了下去,“總之,當時我才幾歲,就已經承擔起了命運交給我的重擔,我拼了命地幹活,白天去賣手絹和織錦,晚上幫著母親和奶奶裁衣,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埃德蒙唐泰斯靜靜地聽著,不敢說話,甚至不敢大聲呼吸,生怕毀掉了此時的氣氛。

他並不是為悲慘所打動——他自己經歷過的悲慘就已經足夠沉痛了,這點程度的“悲慘”簡直是司空見慣的東西,他真正被打動的是,是愛麗絲夫人娓娓道來時那種優雅、溫和甚至客觀的態度。

她並不忌諱自己慶幸家族翻了身,但也並不像很多流亡貴族一樣對當時自食其力那些窮困的日子引以為恥,她甚至還有點小小的驕傲——因為這副瘦削、稚嫩的肩膀上,曾經承擔了照顧弟妹的重任,並且她全力以赴地做到了。

他的故事跌宕起伏,充滿了悲劇和戲劇;但是他人的故事也同樣如此,他們也有自己的悲歡離合,雖然未必殘酷到令人髮指或者輝煌到令人無法直視,但是同樣具有感染力。

“我們言歸正傳,那時候是

1814年——嗯,也就是帝國的最末期,拿破崙陛下第一次退位的時候。”調整了下情緒之後,愛麗絲繼續說了下去,“我們當時都在那不勒斯,您知道,這一年4月4日,拿破崙陛下正式宣佈退位,在4月下旬的時候,訊息傳到我們這裡來了。

我們現在都是波拿巴分子了,但是請原諒,那個時候我的父母都在為帝國的毀滅而眉飛色舞,他們覺得自己的苦日子就要結束了,因為皇帝退位就意味著王家能夠重新君臨法國,那也意味著曾經身為廷臣的我們,又可以回到王上身邊。這個想法很美好,但是卻又有著難以逾越的困難——我們沒有錢,自然也就沒有回國的盤纏,我們甚至沒有能力給流亡朝廷寫信,厚顏討要一筆回國的盤纏……”

說到這裡,愛麗絲的表情有些消沉了,“那時候戰亂不休,哪怕在那不勒斯也同樣如此,您知道的,繆拉親王當時試圖背棄皇帝,偷偷地與反法聯軍媾和,並且指望他們能夠承認自己的王位,可是皇帝雖然退位了,但是聯軍卻不肯放過他,因為齊聚於維也納的國王們覺得那不勒斯的王位也應該是波旁家族的原主的,於是他還是要為自己的王位而戰了。

國王們的事情那時候離我們太遠太遠,我們面臨的現實問題倒是很簡單——兵荒馬亂的時節沒人願意花錢買東西,我們沒有錢作為回家鄉的盤纏,甚至連維持生活都成了問題,儘管父母已經極度節省,但是我們仍舊不可避免地陷於饑饉當中……艾格妮絲當時才三歲,所以很多事情她肯定都沒有印象了,對於貧窮她經歷得太少,可是對我來說那一切卻刻骨銘心,因為我永遠記得被長期的飢餓啃食理智是什麼滋味兒。”

“夫人,我也知道,甚至比您更清楚。”埃德蒙唐泰斯心生惻隱,然後長嘆了一聲,“我曾經連續吃了十幾年生了黴的稀粥和快要發餿的鹹魚,我甚至慶幸自己居然沒有因此而喪失味覺。”

聽到伯爵這句話,愛麗絲和艾格妮絲又對視了一眼,心裡好奇這位基督山伯爵大人當年到底經歷了什麼,又到底是何方神聖。

不過這種個人隱私的問題,她們當然也不會主動詢問,很快愛麗絲又繼續說了下去。

“貧窮里沒有優雅,飢餓當中自然也沒有什麼公爵小姐,我沒有想過回到法國我將擁有什麼,那些夢想對我來說比星星還要遙遠,我只想著今天能吃什麼,明天能吃什麼,以及我的弟弟妹妹們能吃到什麼……我忍飢挨餓但我不能停下來,我發了瘋地到處兜售手絹,甚至不顧尊嚴地向路人乞討,但是很可惜,在戰亂時節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