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張屠夫一個冰冷刺骨的眼神,掐滅了他衝動而又愚蠢的念頭。

張屠夫的建議是找一個風景秀麗的僻靜地方,讓蘇翰舉去安享晚年,求一個眼不見心不煩。

至於蘇陽,必須為他犯下的罪行付出代價。

他從張屠夫充滿怒火的眼睛裡看得出,如果蘇陽不是蘇翰舉的兒子,他會第一個殺了蘇陽。

故而此時聽見蘇翰舉一聲“我全都聽見了”,老僕咯噔嚇了一跳的同時也豁然明白。

難怪這些天蘇翰舉一直悶悶不樂,難怪這些天他看上去一下蒼老了許多,難怪他突然提出要落葉歸根,並且態度強硬堅決,原來是因為都聽見了。

顯然,這位剛正不阿了一輩子的老人,在這短短几天時間內受盡了良心的煎熬和靈魂的拷問,而最終他的正直和正義敗給了私心,他做不到大義滅親。

所以他一下蒼老了,因為他一生為傲的直挺腰背駝了。

“老爺,您哎”老僕難過的直掉眼淚,他不敢想象這幾日蘇翰舉是怎麼煎熬過來的,不敢想象此時此刻他良心上正承受著怎樣的愧疚和不安?

他這一走就註定他再也不可能挺直腰桿進棺材。

他這一輩子晚節不保。

老僕覺得,這麼對一位為國為民,為心中正義,為天地良心活了一輩子的老人,實在太殘忍,太殘忍了!

蘇翰舉深吸一口氣,沉聲道:“老夫找人問過,最近十多年時間,從白雲城到皓月城之間的這段地界內,前前後後總共有六十三個村莊被屠戮,都是沒有找到兇手,最後把罪名按在了土匪強盜頭上。”

“啊?!”老僕嚇了一跳,因為張屠夫只告訴他柳家村一個村莊,此刻聽見蘇翰舉嘴裡吐出的數字,嚇得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你說,蘇陽該不該死?!”蘇翰舉突的怒目圓睜,大聲喝問道。

“該死!”

“萬死難恕其罪!”老僕咬牙切齒。

“是的,他該死!”蘇翰舉咬牙握拳,可片刻後頹然苦笑,用力連抽自己十餘個耳光,痛苦道:“可老夫下不了手,下不了手啊!”

“老夫能做的,就是像個烏龜,把腦袋縮排龜殼裡,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我蘇翰舉頂天立地,大丈夫一世,臨了竟然要做縮頭烏龜!”

“可笑!可悲!可憐!更可恨!”

老僕看著蘇翰舉痛不欲生的樣子,甚是心痛,連忙安慰道:“是蘇陽那個孽畜犯的罪,不是老爺您的錯。”

“子不教父之過啊,老夫難逃干係!”蘇翰舉搖頭哀嘆。

車內陷入沉默。

半晌後,蘇翰舉有氣無力道:“此行老夫把謙兒和墨兒全都帶上,說是讓他們陪我消磨時間,實則是留在身邊好好教育,兩個好孩兒,不能被那個孽畜帶上邪路。”

謙兒和墨兒是蘇陽的兩個兒子,大的四歲,小的才兩歲。

“也算是為孽畜保個子嗣,別到時候被人尋仇上門,斬滅滿門。”

“按照張大哥說的,老夫還有三五年的活頭。順子,你且聽好了。”蘇翰舉突然向老僕吩咐道。

“老爺請講。”老僕應聲。

“老夫死後你悄悄回白雲城,若孽畜還活著,並且還在為非作歹,你幫老夫宰了他!可能做到?”蘇翰舉問道。

“謹遵老爺吩咐。”老僕領命。

蘇翰舉搖頭笑了笑,道:“難為你了,跟著老夫一起忍氣,若不然你早就去一掌斃了孽畜,替天行道了。”

“老僕不敢。”

“呵呵,你跟了我一輩子,你什麼脾氣老夫能不知道嗎?”

白雲城,鎮南王府。

“小王爺,老爺臨走前留下一封書信,吩咐老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