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鎮國公府封府,宣告著衛明正式失寵,以往熱鬧喧譁的一品鎮國公府邸門前冷落車馬稀,連門上懸著的“鎮國公府”牌匾都跟著蕭索失色不少。太醫先我一步趕來,與我在門口打個照面,便領旨進去診治。我叫他帶話給衛明,體諒他焦急之情,不必過來謝恩,待會兒孩子生下來再說吧。

衛明果然沒來,我猜他是真的慌了,否則依他的脾氣,哪怕我叫章棗進去叮囑,他也會過來給我磕個頭行個禮。無妨,非常時刻,我不計較這個,我就坐在前廳裡,一邊喝茶一邊等。除了騰不開身的人以外,連衛明另兩位夫人在內,鎮國公府所有人都出來接駕。他們按照身份撲啦啦跪了一地,為首的兩位少婦一襲盛裝一絲不苟,我端著茶杯撇著茶葉沫子打量,打量了好半天,“噗嗤”一聲笑。

像,真像。

伺候我的是鎮國公府的管家,見我快把茶笑出來了,他殷勤問道:“陛下可是有吩咐?”

我瞥了眼手中的茶水,問:“你家主人平日就喝這個?”

“回陛下,主人素日喜飲鐵觀音,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上等鐵觀音府中喝不上,只好換了這個。”

我看著杯裡的茶葉渣子,淡淡點了點頭。

太醫果然神醫聖手,只來了小半個時辰,裡頭便傳出訊息,說三夫人生了,是個男孩。闔府欣喜,齊齊謝恩,把頭磕得整齊劃一,震天響,我卻覺得鬧得慌。恰好,這麼難喝的茶我也喝不下去,我叫章棗他們在前廳等著,我要進去看看。

鎮國公府我很熟,這裡內部如何構造,是我親自帶人畫圖,後來建成,我也頗來過幾次。我一個人往裡頭走,拐過兩條迴廊,便來到了三夫人的小院。院中人來人往,雖然忙碌,卻一團喜氣。我越過他們往裡走,走到屋子門口被人攔下了。

“你是誰?幹什麼的?怎麼橫衝直撞往裡闖?站住!”

攔我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一團稚氣,大約平日很在主人面前得臉,因而動作語氣都盛氣凌人。她不知道我是誰,只知道我是個沒見過的男人,要闖主人的臥房,所以死活攔著不讓我進,大呼小叫。我不與她計較,一抬頭,看見了衛明。

衛明滿臉是汗,一臉勞累,真不知是他生還是他夫人生。他正往外走,彼此四目相對,他楞了一下。

“臣……”

衛明肅容要跪,我輕咳一聲,阻攔道:“不必多禮。你叫他們都下去吧,我要進去看看你夫人。”

不知是不願屏退下人還是不願我進去看他夫人,衛明的眼神有些遲疑,不說話,只是看著我。我由著他看,片刻,他不著痕跡地輕嘆,對下人道:“你們都到院子外面去,夫人這裡有我。”

我便進了內室。

說來好笑,自己的妃子生產我都沒陪著,反倒是衛明的夫人生孩子,我巴巴在外面坐了半天。內室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地上又是水盆又是沾了血的巾帕,還攏著兩團燒得滾燙的炭盆。衛明在前面引路,我在後面跟,走到三夫人的床前,衛明回身道:“陛下,這就是內子與臣剛出生的孩子。”

話雖這麼說,可他大半個身子遮住了夫人與孩子的面孔,像是怕我暴起,傷著他們似的。

我不怪他。我對子嗣漫不經心,衛明卻信奉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有多在乎這個孩子,我是知道的。

我跨前一步,衛明不得不避開,那剛出生的,包裹在襁褓裡的,皺皺巴巴一小團的孩子,就這麼出現在我面前。

我細細地端詳,良久,沒什麼弧度地笑:“他真醜。”

“小孩子剛出生總是很醜的。”三夫人愛憐地掩了掩襁褓的一角,掙扎行禮道,“臣婦衛柳氏叩見吾皇,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臣婦身子不便,不能起身跪禮,請皇上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