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面上看不出喜怒來。年少的太子殿下坐在龍椅旁,同樣是面無表情。

他上前兩步,恭謹地行禮,即便是最最挑剔的禮官,也挑不出半點錯來。

“落座。”官家的聲音平平地在上頭響起。

他恭謹地謝過官家賜座,一步步走向了太子下首的位置。無數道目光刺在他的脊背上,有驚疑、有憤怒、也有幸災樂禍。他挺直了脊背凜然落座,薄唇微微抿起,一雙點漆眸子幽深不可見底,透著微微的怒意。

曾經,狄青也曾坐在這個位置上。

曾經,他的祖父站在垂拱殿中與童貫據理力爭,最後黯然返回西北,氣得三天吃不下飯。

曾經……

“種侯果然少年英豪。”官家轉過神來,衝他微微笑了一下:“柔福為何不曾與你同來?”

“臣不敢揣測帝姬深意。”

“帝姬哪有什麼深意可言。”官家呵呵笑了兩聲,隨口吩咐道,“來人,去將柔福請回來。就說,朕有一件天大的事情,要同她商議。”

周圍早有伺候筆墨的郎官傳下話去,那些扎人的目光也稍稍和緩了些。

“種侯可知,朕和眾位相公,最欣賞你的一點,是什麼?”

“臣惶恐。”

“便是你知進退、懂禮儀。”官家溫和地說道。

種沂忽然打了個冷戰,微微抬起頭環顧四周,發現周圍人的目光都溫和了不少。他禁不住在想,如果今天柔福帝姬執意要跟他回來,或是他方才回答的那句話不是“臣不敢揣測帝姬深意”,官家又將如何發落自己。

柔福之所以能夠肆意妄為,是因為她姓趙,而且是個女子,對官家構不成威脅。

至於他自己……一個軍功赫赫的外姓王侯……

“好了,你們見也見了、瞧也瞧了,就此散了罷。種侯留下,朕有話同你說。太子今夜便留在宮中歇息,朕和太傅要考較考較你的功課。命岳飛即刻入宮,不可耽誤。”官家一口氣把話說完。

旁邊有人怯怯地提醒道:“官家,再晚上半個時辰,宮門便要下鑰了。”

“無妨。”官家擺擺手,笑容分外和煦。

殿中大臣稀稀拉拉地告退,連太子也跟著告退。沒過多久,全副武裝的岳飛嶽大將軍便來到了垂拱殿中。官家微微眯起眼睛,掃了下首的種沂一眼,溫和地問道:“愛卿為何遲遲不肯洗去面上刺字?你軍功封侯,理當為天下軍士做出表率才是。”

種沂微微一頓,躬身行禮:“臣,領旨。”

“你是擔心朕效法仁宗舊事?”官家似乎恍然大悟,又似乎啼笑皆非,指著岳飛說道,“你瞧瞧,嶽將軍可比你痛快多了。種侯啊種侯,眼下這垂拱殿中沒有外人,朕要吩咐你做一件事情——”

種沂身體一僵。

官家摒退了眾人,獨獨留下他和岳飛,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朕要你——帶兵長驅入宮,將朕軟禁,匡扶太子上位!”

“官家!”

“官家不可!”

兩位驍勇善戰的將軍齊齊白了臉色,一前一後地在趙桓身前跪下,低垂著頭,不敢去看趙桓的目光。一雙金紋暗底的靴子倏然出現在兩位將軍的視線裡,緊接著,是趙桓頗為不悅的聲音:“朕並非在試探你們,莫要抗旨不遵。”

“官家!”種沂沉聲吐出兩個字來。

“呵。”趙桓輕輕笑了一下,“你當真不肯去做?”

“臣——不敢。”

“好、好。”趙桓連連點頭,指著岳飛說道,“你,將種侯請到太廟裡去。朕聽聞種侯頗擅文墨,與一般武將大不相同,要好好向他討教一篇字。至於岳飛你,也好好陪著他吟詩作詞,沒有朕的命令,誰也不許踏出太廟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