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鬍子了,現在我是個正經生意人,你害的哪門子怕?”張金錠欠過身子,將一隻奶子給他塞到嘴裡,幽幽地說:“我不是害怕你當鬍子,我是害怕你找朱家兄弟的麻煩……你被孫鐵子打了的那天,真的不是朱老六報給三江好的,是瞎山雞,你瘸著腿去找我的時候,瞎山雞剛從我的身上下來,從後窗走的時候看見你了。”

“這我相信,”熊定山吐出張金錠葡萄大的奶子頭,撅著嘴巴來找另一個,“可是朱七呢?他‘別’了我的財寶。”

“朱七那是一時糊塗,上了孫鐵子的當,”張金錠胡亂拽出另一隻奶子,一把戳進了定山的嘴巴,“你也別去找他了。”

“我不找他了……”定山的喉嚨裡發出野狗護食般的聲音,“我就找你。”

“輕點兒,”張金錠把屁股往前頂了頂,嘴裡含混著,“以後別來找我了,咱倆就這最後一次。”

從後窗跳出去,熊定山沒敢沿來路往回走,一閃身拐進了劉貴家的那條衚衕。碾盤南邊麻麻扎扎戳著一些乾枯的蘆葦,風掃過蘆葦,發出野獸喘息般的聲音。定山知道,過了這片蘆葦,前面就是朱家營,再往西走不多遠就是鬼子存放彈藥的那個石頭房子了。定山的兄弟打探過,那個石頭房子的旁邊是一個鬼子炮樓,說是炮樓,其實不過是一座廢棄的水塔,那上面站著一個鬼子兵,下面住著大約三十幾個鬼子。晚上也許裡面的鬼子少吧?聽說這幾天鬼子忙得很,到處掃蕩,說不定這陣子裡面沒有幾個……熊定山的心慢慢往上提,眼睛也冒出了綠光,先去看看?對,先去看看,順利的話,今晚就幹了它!熊定山貓著腰,剛要抬腿,忽然被使了定身法似的停住了,張金錠嚶嚶的哭聲,風吹細線般飄過他的耳際。唉,熊定山輕輕嘆了一口氣,心裡說不上來是個什麼滋味,眼前全是東北老林子模糊的影像。定山看見自己孤單地穿行在白雪茫茫的老林子裡,一眨眼就閃進了林子盡頭的那片茅草房。張金錠嗑著瓜子,斜倚在茅草房通紅的燈籠下面,衝匆匆而來的熊定山一下一下地揮舞手帕……他孃的,我這是咋了?熊定山使勁搖了搖頭,一個賣大炕的臊娘兒們,值得我去想嗎?隨她去吧。

上卷 忍無可忍33(2)

一片烏雲遮住了月亮,衚衕頭上的那座碾盤一下子就隱沒在一片漆黑裡。

定山穩穩精神,屏一口氣,貼緊牆根,忽地穿過碾盤,身影驀然閃進蘆葦叢中。

腳下毛毛糙糙,似乎長滿了青草,幾隻青蛙撲哧撲哧扎進化凍不久的河水裡。

熊定山將那把有著一尺多長匣子的駁殼槍提在手裡,藉著微弱的月光,沿河堤扒拉著蘆葦摸到了小橋的橋墩,一縱身翻到橋上,左右看了兩眼,箭步到了橋南頭。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靜,劉家村偶爾響起的犬吠聲像是來自遙遠的墳地。通往朱家營的那條土路的東面是一片麥地,西面全是一人多高的高粱,定山想都沒想,一步躍過小溝,轉瞬消失在高粱地裡。

小橋東面的蘆葦沙沙地一陣響動,慘淡的月光下,孫鐵子鬼魂似的冒了出來。

孫鐵子剛剛在河沿上蹲下,瞎山雞就連滾帶爬地出溜了過來:“鐵,鐵,你看清楚了嗎,真的是熊定山?”

孫鐵子的臉冷得像是能刮下一層霜來:“沒錯,就是他……媽的,他來這裡幹什麼?”

“肯定不是來找你的,”瞎山雞將那隻好眼眨巴得像扇子,“你家不是住在這裡,他一定是來找劉貴的……也不對啊,他要是‘插’了劉貴,怎麼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呢?”“操你媽的,你懂個屁,”孫鐵子的嗓音發顫,“他是誰?他‘插’人的時候能讓你有機會喊出來?劉貴完蛋了……活該,這個半彪子。”瞎山雞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脖頸,倒吸了一口涼氣:“都怪你,當初我說別告訴三江好的人熊定山藏在三瓦窯子,你偏讓我去,還‘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