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洪濤聊天,要不就問啥說啥,要不就時刻提高警惕。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前一句回答就會變成後一個問題的關鍵點,想改口都來不及。

“……臣知罪,臣罪該萬死!”王徵當場就石化了,幾個呼吸之後雙腿一軟,記事本帶炭筆全扔了,跪地不住求饒。這是真用額頭往硬邦邦的石條上磕,連烏紗帽都掉了。

萬萬沒想到啊,皇帝居然連這件事都知道了,還特意套出舅父在大同府任同知的話之後才發問。很明顯,皇帝已經掌握了舅父一家參與走私的證據。資敵的罪名僅次於謀反,可是要滿門抄斬的,必須害怕,小心肝都快蹦出來了。

“陛下,臣願為王徵擔保,其在機械廠和鍛造廠一向兢兢業業,不曾與外人隨意交往。”

這下徐光啟就沒法再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了,趕忙也跪下陳情。王徵是他的徒弟,還是屬下,一旦被定罪,當師傅和上司的豈能脫身。

“得,朕今日算是釣不上魚了……王承恩,將他二人扶起來!”

浮漂剛剛有了點動作,讓這兩位一頓磕頭又給搞沒了。洪濤乾脆把魚竿往象牙做的架杆上一放,轉過身打算好好聊聊這件事。

有關山西、陝西邊鎮軍將夥同當地商人向蒙古、女真走私糧食、茶葉、鐵器甚至盔甲武器的情況,在陳矩還管著東廠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彙報。待到王安接手,再加上錦衣衛的工作重新步入正軌,很快就形成了證據鏈,確鑿無疑。

既然知道的那麼早,洪濤為何一直沒插手干預或者向當地官員提出訓誡呢?總不能就這麼眼睜睜看著有人吃裡扒外,資助敵國吧。

怎麼說呢,洪濤確實眼睜睜看著戰略物資外流,不光不干預,甚至不曾向司禮監和內閣提出過任何動議。原因很簡單,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想追究或者制止這件事,光整治邊軍和商人沒用,他們不過是表象,沒有涉及根本。想連根剷除,牽扯麵又太廣,以目前手中掌控的力量沒有把握予以改變,索性就先不打草驚蛇了。

就像是改革朝政一樣,太快了非但起不到好作用,還會讓朝廷、國家都陷入亂局,對誰都沒有好處,只能循序漸進一步步慢慢來。

在明朝初年,北部邊境由於蒙元殘餘勢力不斷試圖南下,迫使朝廷派遣了大量軍力囤駐,這就衍生出一個問題,後勤補給怎麼辦?

當時北方各省遭戰亂波及已久,民生凋敝,人口和農業都還沒恢復起來,肯定無力負擔邊軍的補給,糧草、裝備都要從大後方北運。

可是受到運輸條件的限制,長途販運大宗貨物的損耗很大,同時還要徵召大批勞役,讓剛剛建立的大明朝廷難以為繼。

有道是隻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朝廷經過商議,決定把向前線運送糧草裝備的活兒承包給民間商人去做,做為報酬,事後按照商量好的比率提供鹽引,也就是購買食鹽異地販賣的介紹信,或者叫提貨單。

中國歷史上的不少朝代都把鹽當做禁榷商品,由朝廷專營,不允許私人未經許可買賣。歷史又告訴我們,凡是壟斷必然產生暴利,獲得買賣食鹽的許可就成了商人掙大錢的捷徑。

兩邊都有需求,自然一拍即合。於是商人們想盡辦法把足額糧草裝備運到了北方前線,滿足了邊關將士的需求,同時又拿到了買賣食鹽的許可從中獲利,這就是從洪武年間推行的“開中法”。

靠著開中法很多商人都發了大財,其中以山西商人最多,被稱作晉商。為什麼是山西呢?因為這裡從唐宋開始就是邊境,始終處於農耕民族與遊牧民族交鋒的第一線,戰亂不斷。

再加上氣候和土地貧瘠的原因,遇豐年而不足食的情況很普遍。吃不飽的人膽子都大,除了餓死之外啥也不怕,包括被砍死。

開中法一出,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