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入眠了。

廳中安靜,唯有兩人,謝芷目光落在李渢的衣領,本來的白色的領子,被染上一片鮮紅,那是臉上傷口流下的血液。之前一直迫使自己不要去在意,卻又如何不在意,剛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時,手已摸上李渢的臉頰,指尖沾到血跡,顰眉細語:“下手太重了。”傷口皮開肉綻,就怕日後留下傷痕,換女子,這可是毀容。雖是男子,可容貌亦是十分重要,臉上帶條疤,會影響仕途。

“這可如何是好。”謝芷著急,胡亂用袖子擦著李渢臉上的血痕。

“不必在意。”李渢執住謝芷的手腕,話語平靜。

“得去喊大夫,清洗上藥才行!”

李渢住在趙大夫醫館,不過兩人一個住東院,一個住西院,得過去喊下人。

見謝芷著急,欲掙脫他牽扯,李渢拽住謝芷的手,似無奈似安慰地說:“本是小傷,無需去擾人睡眠。你勿擔慮,往廚房取來做菜的白酒,我自有辦法。”

對於臉上的傷,李渢沒有照過鏡子,但用手摸蹭過,知道只是皮肉傷,這樣的傷口總會癒合,然後留下淺淺的,幾乎不可見的疤痕。他沒當一回事,倒是謝芷像似嚇壞了。

謝芷很快從廚房端來半碗白酒,將白酒擱几上,又從袖子裡抽出一條汗巾——以往都不見他有這種東西,想來很少用到。白綾汗巾疊起,將巾角泡浸白酒中,再拿起,輕輕擦拭李渢臉上的傷口,很疼,雖然李渢僅眼簾細微顫動,謝芷卻能體會到那種疼痛。

“子川,你不要怪子玉,他心裡難受,做事有偏差。”

謝芷自顧念叨著,李渢閉上了眼睛,白酒帶來了冰涼感,卻也得傷口火辣的疼痛,這是種細小的折磨,真正的折磨,他承受過,且記憶猶新。

“你可是要我原諒他?”

李渢睜開了眼睛,說得漠然。

謝芷停下手裡動作,支支吾吾,再說不出一句流利話。換做是自己,被人冤枉,下毒,險些丟掉性命,是否會去輕易原諒這樣一個人呢?

“我心裡從未寬恕過那些人,謝芷,雖然,我也。。。。。。”李渢放於膝上的手掌握緊,又鬆開,“我也務必受人點滴之恩,一一回報。這是我孃親,自幼教導我的話語。”

孃親總是教導:要思人恩惠,不要記人過錯。

“子川你所思所為,必有道理。”

因此,哪怕你日後和文佩又生牴牾,我亦不會怪你,這堂內院中的兩兩成群,雖然讓我心生感傷。

謝芷背對李渢,將沾血水的汗巾放進水盆裡清滌,李渢座在席位上困惑想:你並不瞭解我,何以會相信我所思所為,必有道理。其實人的喜惡,往往毫無道理。

汗巾清洗乾淨,謝芷將它鋪在几上晾風,抬頭探望院子,小燕走來,孟然和文佩亦出現在門口,孟然對李渢作揖,說道:“夜已深,明日再敘舊。”說罷,抬頭看謝芷,這是在招呼謝芷離去。“去吧。”謝芷左右為難,李渢開口。“那明日再造訪了。”謝芷也恭恭敬敬道別。

離開李渢住所,走在漆黑的石路上,謝芷還在想,他們就這樣將李渢扔在了醫館,心裡過意不去。

入宿客棧,孟然與謝芷一間,文佩和小燕一間,歸來時已是凌晨,又累又乏,謝芷倒頭就睡,孟然不似他那麼單純,坐在床上,留心傾聽隔壁房間的動靜。

隔壁房間住著文佩和小燕,燈火通明,文佩還未入眠,聽得到零碎而細微的話語聲,卻聽不清說的是什麼。孟然脫下外衣,熄燈往床上躺下,回想著自文佩到來的這些事情。他抬起衣袖,拂過鼻子,衣袖上有淡淡的香味,這是文佩的味道,想是在院中“抱過”他,因此沾染上了。香味清雅卻持久,以孟然這種清貧家世自然不知道是什麼香料,只是想著,自己又多管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