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時光他們總是在吃早餐和閒聊中度過。傑森會給他講昨晚宴會上遇到的少年和美女,他們會一起討論愛情小說裡的情節。他們有許多男孩子間的小趣味和小笑話,在繪畫,下棋,彈鋼琴和唱歌或者外出閒逛的時候分享。下午茶時光,他們坐在花園的長廊上,有時還會邀請一些朋友,打趣兒的時候聞到微風吹來的一縷縷芳香。

出門訪客或參加宴會的時候,傑森常常帶上子夏。在南京的社交圈裡,人們已經熟識了這個文靜清秀的男孩。他總是會穿的比傑森素淡,就像一件精美而恰當的飾品,點綴著傑森的美貌,或是說英俊更恰當些。他的話很少,只有當談話逐漸稀落的時候,會恰當的說上那麼一兩句,讓氣氛又悄然活躍起來。

喬納森先生對子夏也非常慷慨,從來不吝惜在衣食上的開支。逢年過節,他總不會忘了給子夏送上精美的禮物。在父子倆鬧彆扭有矛盾的時候,子夏擔當的是其中調解的角色。他比傑森謙遜,善解人意,所以喬納森先生漸漸習慣了向子夏傾吐煩惱,慢慢的,子夏變成了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角色。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好幾年,作為一個一無所有的孤兒,子夏對自己說,應該滿足並感恩。但有的時候,喬納森先生在書房裡研究他的中國文物,當傑森在初戀的甜蜜中熟睡,子夏會走到花園裡樹木最茂盛的角落,靜靜地感受著自己錦緞一般的少年時光,並茫茫然生出無限的悲傷

鎖陽在哪裡呢?他是不是在南京的哪一個角落裡呢?他有沒有長高,能不能吃飽穿暖呢?子夏惘然的想著。

第七章

日軍臨近的訊息,已經像陰雲一樣籠罩在南京城的上空。第一顆炮彈落在了附近的街上,女僕嚇得驚叫了起來。子夏和女僕一樣害怕,但是在傑森面前,他還是竭力裝著鎮定的樣子,和傑森一起躲到地下室去。轟炸的聲音此起彼伏。等警報解除,街道還是街道,房子還是房子,但已經是一副經歷滄桑的樣子了。

喬納森先生帶著傑森和子夏,連夜搬到了更為安全的租借區,寄住在一個熟人的家裡。接下去的幾個星期,是兵荒馬亂的光陰,各國使團,外資公司的人員,都紛紛撤離南京。在街上到處都是收拾東西準備逃難的老百姓。

喬納森先生因為職務之累,不得不多留了一段時間。他曾想把傑森先送回倫敦,但是傑森堅持要和父親在一起。子夏也知道,和傑森相戀的那位法國姑娘還在南京,如果傑森回了倫敦,他們相見的機會就會變得很渺茫。

報紙和電臺裡每天都傳送著國軍將誓死保衛首都的訊息。在舞會上,傑森穿著雪白的晚禮服,像優雅的王子一般和那位美麗的法國姑娘翩翩起舞,周圍都是強顏歡笑的人們。也許大家都意識到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聚會,所以於彬彬有禮之中顯出幾分癲狂。白蘭地、葡萄酒、威士忌,大杯大杯斟滿了高腳玻璃杯。女士們身上滿滿當當的都是首飾,男士們則高談論闊,開懷暢飲。子夏和往常一樣,安靜的坐在角落裡,直到有一位男士向他走來。

子夏在修道院就和他認識,他姓雷拉爾,是一位美國醫生。據說他家世很好,在美國很有一番產業,但是為人卻有些古怪,說穿了,是一種牛仔式的桀驁。在那些上流社會的宴會上,大多數人看見了子夏都會順帶著對他微笑,只有雷拉爾醫生會走過來,認真的和他聊上幾句。雷拉爾醫生很直接的說:“他們準備帶你一起去英國嗎?”子夏點了點頭。傑森說過要帶子夏走,喬納森先生也承諾過會把手續辦妥。

雷拉爾醫生說:“英國現在也在遭受轟炸。不管怎樣,總比留在南京好。”

子夏說:“醫生,他們說南京能守住。”

“別聽他們胡扯,南京早晚是要淪陷的。”

“那您呢?您要回美國了嗎?”

雷拉爾醫生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