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廣孝則是微微眯起眼睛,那狹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神色,他靜靜地看著朱棣,眼中的光芒如同深邃的潭水般難以捉摸,緩緩開口道:“殿下現在該認真思慮的並不是周王到底有沒有謀反這件事情本身,而是新皇為何要首先選擇削去周王的藩權。”

朱棣微微皺起眉頭,眼中閃過一絲凝重之色,他頓了一下後,那原本低沉而有力的聲音愈發顯得沉重,沉聲緩緩說道:“周王是本王的胞弟,自幼一起長大,且開封恰好就在從北平前往京城的必經路途之中,這分明就是允炆在暗中防備著本王,他是忌憚本王的實力與威望,想要斷了本王的手足。”

姚廣孝輕輕點了點頭,他深知此刻的局勢的確是極為不妙。在這短短兩個月之內,北平的布政使與都指揮使這兩個至關重要的職位竟然接連被替換掉,就彷彿是一根根繩索在悄然收緊,逐漸將他們所處的局面束縛得越來越緊。

乃至到了現在,北平的整個城防體系都已經不再完全掌控在他們的手中,雖然那些曾經與朱棣一同馳騁沙場、出生入死的兵卒們依然還在,但統領他們的將領卻已然全部換成了朱允炆特意派遣而來的人。

這些新換上來的將領,雖表面上對朱棣畢恭畢敬,但也只是表面上的,他們一定不會聽從朱棣的指揮,還會在關鍵時刻給朱棣背後捅上一刀,所以姚廣孝此時心中的擔憂與焦慮是他們必須要儘快想出應對之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道衍大師,現在本王的兵權基本如同被卸了一般,雖然士卒都識得我,但若真是允炆下旨給那幾個將領像抓周王那樣來抓我,這些士卒們也不敢違抗軍令呀。”朱棣嘆息說道,臉上露出愁容,眉頭緊緊皺起。

而姚廣孝此時眼神犀利,目光如炬地盯著朱棣,聲音低沉地問到:“時局如此,若不日新皇便要削藩於殿下,殿下欲如何?”

朱棣聽出了姚廣孝話中的深意,他知道姚廣孝這是在試探他是否有反抗之心。他心中不禁一動,閃過一絲想要搏一搏的想法,但很快就消散了。畢竟如今除了他的府邸外,他的勢力都已經被朱允炆派人替換得乾乾淨淨,即便他有雄心壯志,也沒有足夠的實力去與朝廷對抗。

朱棣緩緩地移開了那原本看著姚廣孝的視線,臉上的表情恢復了平靜,口中輕聲吐出:“但求自保罷了,其餘皆非我所念。”

然而,就是這樣看似不經意的一個動作,卻還是被一旁的姚廣孝以其超乎常人的敏銳精準地捕捉到了。

姚廣孝深知,朱棣對於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的渴望,其實早已如同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在心底深處不斷蔓延,只是在之前太子朱標尚在世之時,這股渴望被深深壓抑著,未曾顯露分毫。

而自從太子朱標不幸過世之後,那隱藏在朱棣內心深處的慾望便如同火山噴發般再也無法遏制,開始逐漸顯露而出,漸漸為人所知。

姚廣孝作為朱棣最為倚重的賓輔,對那段時間裡朱棣心中的所思所想可謂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他也非常清楚,在朱元璋的眾多兒子之中,若論起能力與才幹,能夠接替朱標替朱元璋守住這萬里江山的,或許也就只有朱棣一人算得上是較為全面且具備足夠實力的了。

他見識過朱棣在軍事謀略上的卓越才能,也感受過朱棣在治理政務方面的不凡手段,無論是從哪個角度來看,朱棣都是最為合適的人選。

可是,最終朱元璋他選擇了朱標的兒子,也就是自己的大孫子朱允炆來作為皇位的接班人。這個決定無疑給一直懷有奪嫡之心的朱棣帶來了極大的衝擊,使得他的處境一下子變得十分尷尬起來。

但是此刻,姚廣孝那深邃的眼眸之中,卻如同平靜湖面被投入一顆巨石般,再度泛起層層漣漪,心中那剛剛湧起的念頭愈發堅定且熾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