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以跌破眾人眼鏡的“低價”九十九萬,廉價讓給國立博物館展覽十年,也就是說十年後再來談。

十七歲沉迷於雕刻的樂趣中,十九歲推出個人展,當時即被稱為雕刻界的天才,不管是木雕、石雕或玉質之類的雕品都難不倒她。

受盛名之累,媒體及上門求購的痴迷者讓她無法創作,絡繹不絕地守候她進出之口,閃光燈和懇求聲煩得她幾乎要大叫。

她只是單純地將熱增投注在雕刻中,並非為了出名,雕刻是她的全部生命,沒有人能夠阻攔。

於是,二十歲那年她離家出走,自此下落不明。

之後的作品全交由忠心的經紀人去處理,再也沒有人看過她,若非每年至少有一至三件作品流人市場,眾人會以為她遇上什麼意外已不在人世。

其實她哪兒也沒去,依然待在活躍的臺北市,無心插柳的情況下來到“聯合女子出租大廈”,幽客居或可說蘭花居是她居住的樓層,一樓一戶,一戶只居一人,情況相當特殊,而且全是女人,…嗯,有個女孩。

因為住戶們都怕吵吧,而房東的性情古怪,所以有了十二客花居。

不過二樓的牡丹藏璽璽和三樓的芍藥常弄歡被人訂了,她們的男人不時地來此過夜,使得原本“男賓止步”的規矩從此不存在。

好在只有兩位有所同伴侶,因此進出的分子不算複雜,住戶們睜一眼、閉一眼地當作無視,反正不關她們的事,少來串門子就好。

“唉!瞧我迷糊的,有刀無物怎麼下手,雕空氣嗎?”為之失笑的何向晚晃晃腦,表情是傻氣。

一座佛在她心中,翻翻亂中有序的木、石原品,淡淡的失望浮在臉上。

一件作品的形成並非憑空而來,那是一種衝動,無可言喻的澎湃情感像海嘯一般排山倒海,沖毀了一道道堤防,淹沒了她的心。

是心在呼喚。

來刻我吧!來刻我吧!來刻我……急切的形體便在她心裡烙了印,直到化為生命。

夢裡的情景讓她激奮不已,她從來沒有那麼真實地面對死後世界的一切,近得叫她幾乎,不,是真切地聞到令人作嘔的死屍味。

啟蒙的含意十分濃厚,她相信在天地間存著她所不知道的力量和神抵,所以她必須去探索。

湧現的血流奔動浩浩蕩蕩,衝擊著貧乏窮困的知識,哪裡能找到她心目中的刻材?她不能等待,一定要立刻實現。

夢呀!救贖她的眾鬼之王,悲獰共存的法相,這是燃燒生命的偉大,她的地獄菩薩呵!

一等活靈活現的地獄菩薩就是她此刻追尋的目標,也是她賦予的使命,什麼樣的顏色才能成就威風凜凜的法身呢?

想了又想,莫名的黑躍進思緒中,閉眼冥想當時的幽暗,間黑包圍的冷暗和寂寥,無生命的幽魂四下飄蕩,為生前受罰的罪人,修羅地獄……

驀地,眼一睜,清明堅決,她知道菩薩的本色了,是全然的黑,不摻雜質。

對了,去請教十一樓茶花居的和風,寫小說的應該有很多現成的資料。不難查出她所要的資訊,上回她曾瞧見一大本剪輯,有關於寶石及礦石的圖維。

將雕刻視同生命的何向晚不假思考地聽從心的聲音,滿腔的熱血驅使她離開了家門。

命運的轉盤在最陰暗的角落不停轉動,人與人的際通便串了起來。

在未來。

“天吶!你有沒有用腦,要我幫你找雕刻的材料,你是不是想太多把腦子弄壞了?”

頂著瘋女頭,兩眼腫得像熊貓的菲律賓女傭……呢,說槽了,是睡眠明顯不足的大作家,一腳著鞋,一腳光裸地瞪著不速之客,十分嫉妒她的神清氣爽。

早八百年不相往來的“臭”客人駕光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