溼滑,碧落又怕撞上行人,更不敢催馬快行。前面馬蹄聲不疾不徐,可霧色濛濛,總是聞聲不見人。

碧落心中頓時焦躁起來,揚聲叫道:“喬瑜……”聲音在街上來回飄蕩,想必是他從來未曾聽過有人這般直呼過他的姓名,前面馬蹄聲未停,又多行了幾步,終於緩緩地停了下來。

碧落的馬兒揚了揚前蹄,自己“得得”地上前。朦朧中碧落見得那身藍衫在霧中若隱若現,她猛地一勒韁繩,將馬勒定。

她輕輕地喚道:“喬瑜……”前面馬兒躁動起來,藍衫隨著馬兒原地打了一個圈,才控住了馬,停了下來。

他駐馬而候,不下馬亦不回身,便似連靠也不願靠碧落太近。碧落想起第一次隨他騎馬回常明侯府,他也是這個冷傲孤清的樣子,不禁怒從心頭起,將心一橫,高聲叫道:“喬瑜,我問你,你這常明兩字,是什麼意思?”

長街冷冷清清,怎會有人答她,只有前面馬兒的馬蹄,在青磚上“得得”地敲了兩下。

碧落冷笑道:“覆命曰常,知常曰明。皇……你爹爹對你期望這般高,只盼你明白天地陰陽的道理,處常不失。你到也自命清高,將你自己的書房取名叫“無待居”,可我瞧你一點也不常明,一點也不無待。反而是……是應了後面那句……不知常,妄做兇,背道而馳。”

前頭只有馬兒喘息之聲回應,似默應又似挑釁。碧落怒火更盛,再顧不上其他,又揚聲道:“世事本就有變數,世上也無萬全之法。生而為人,在世間顛簸,便是嚐遍離合,也該受而喜之,忘而復之。可你自己以心捐道,以人助天,畏懼結局,便束手束腳,不敢放手一搏。表面上豁達慷慨,可心中總是遊疑不定。男子漢大丈夫,偏偏畏首畏尾,婆婆媽媽,毫不痛快。”

前面傳來兩聲淡淡的哂笑,馬兒似有些不耐煩,在地上來回走了幾步。

“還有,我記得那老頭子的書上還說:知常容,容乃公。可你對我一點也不公平,你對我有情,卻非要自欺欺人,畏首畏尾。我不曉得你究竟在怕什麼,是怕你身不由己,如你爹爹一般終究要負了人,抑或是你心中有那久尋未得之人?可你心中既有我,便該隨心所欲隨遇而安,我既在你的真心之中,你又何必多理會那些未知的妄境?”

她這幾句話說完,已經將這大半年來,各方人馬所言,喬瑜所授之學全部用罄。若再說下去,肚子裡已無存貨,便只能胡攪蠻纏,可她總要一吐為快:“你將自己本心隱遁,便是心外求法,大失其道,其實是個大糊塗蛋,大笨蛋,大蠢蛋……”

她再無話可說,只低著頭,玩弄著手裡的韁繩,前面亦無動靜。霧色愈來愈濃,藍衫似乎也幾乎要瞧不見。他仍是沒有回應,倒是輕輕地哼笑了一聲。碧落一點心酸難抑,喉嚨痠痛難言,只喃喃自語:“你說以簫聲慰藉有心人,你爹爹是,泰王是,難道我便不是有心人麼?可我自尋到你,便從未聽你為我吹過那一首《白雲》曲。你待我之心,便連從前那孩童的一半真誠也無。”

她越說越是失落,心中負氣難當,隨手一摸頭上,摸下了鬢邊的一串銀環,放在手裡掂了掂,正想揚手砸去,可一想自己百發百中的擲物手法,只怕這一次又擊中馬臀,讓馬受驚而去。她訕訕一笑,又將銀環插回了鬢邊。可忽然聽到前頭一聲馬嘶,那馬已經急奔而出。又聽到有個老頭的聲音叫道:“哎哎……公子……公子對不住,唉……。”

迷霧裡慢慢走出一個老頭,挑著一個餛飩攤子,正是那夜她和邱繹在西城吃餛飩的攤主。他一邊走一邊嘟囔著:“今兒個這大霧真是少見,害得老頭子撞到馬上,還好這公子未同我計較……”

他抬頭看見碧落騎馬在前,招呼道:“姑娘,今夜霧大,你小心些,慢些走。”

“多謝老伯!”碧落望著前面一片迷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