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到他也一樣。

不會有人,能隨他一生,筵席散場,總歸是要走的……

腦子裡亂七八糟的,葉君生放下撐頭的手,淡淡道:“你起來吧。”

“待取了顧思安的人頭,我自會把解藥給你。”

關何鬆了口氣,竟沒想到他真的應允,當即抱拳哽聲道:“多謝莊主。”

“現在謝我還太早了點。”他又把案几上擱著的佛珠拿過來,慢悠悠的撥,“在此之前,你還是我明月山莊的人,我囑咐你的事,不得拖延。”

“是。”

他頷首施禮,而今只要能拿到解藥,做什麼他都願意。

“行了。”

葉君生抬手揮了揮,“你下去吧,我累得很。”

“是。”

關何站起身,依言退出去。

瞥見他走遠,紅繡把整理好的漆盒合上蓋子,偏頭對葉君生笑道:“莊主果然還是心疼小關的。”

後者不以為然地哼了聲,閉目養神:“我心疼他?我不過是心疼我的銀子。這事兒沒了他,旁人還真辦不好。”

“莊主會給他解藥麼?”

“不給!”葉君生數佛珠的速度稍稍加快,皺眉沉默了許久,又補充,“橫豎先穩下他再說,拿不拿,看他造化了。”

紅繡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指尖往那棋子兒上一撩,光滑如玉的黑曜石反出椅子上的人影來,輪廓明朗可見。

*

約莫是前幾日太過忙碌,奚畫這一覺睡了整整三個時辰,直到夜裡戌時才醒。

關何果然不曾騙她,一睜眼便見他坐在床邊,目光盯著虛裡,似乎在想事情。

奚畫揚手往他眼前揮了幾下,關何睫毛一動,方是發現她醒了。

“你想什麼這麼入神?”

“沒什麼。”關何微微一笑,岔開話題,“你睡得可真久。”

“這什麼時辰了?”

偏頭去看滴漏,奚畫自己都嚇得咋舌。

想是累得很了,多休息一下也是好的。關何在她手上握了一握:

“先把衣服穿好,我去拿吃的。”

“哦。”她剛點完頭,又自嘲道,“睡之前吃,睡醒了還吃,這日子過得可頹廢。”

“難道要天天累著才高興?”他笑道,“你都瘦了一圈了,正好補補。”

聞言奚畫就去捏自己的臉,一揪下去是沒什麼肉,她不在意地揚揚眉:“胖又不好看。”

關何搖了搖頭,轉身出門。

用過飯後,天色已經大黑了。

由於院子裡床榻只有一張,為了避嫌。關何還是派人又搬了一張放到碧紗櫥外,只把自己的床讓給她,中間隔了扇曇花雨絲的屏風。

然而睡了一下午,奚畫此刻自是毫無倦意,趁著夏夜星辰燦爛,她索性把竹凳放出來,坐在院子裡看星星。

常德比起平江要熱很多,幸而這是在山裡,前幾日住客棧的時候倒把奚畫悶得整夜整夜睡不好覺。

山間草木繁盛,枝葉茂密,一抬頭樹枝遮天蔽日,只能從一方小小的空隙裡看到疏疏朗朗幾顆星。

關何亦挨著她坐下,兩人望著穹窿看了一陣,忽然同時開口:

“我有話問你。”

互相都愣住,奚畫笑了起來:“你先說吧。”

“……我其實也沒什麼要緊的,還是你先說。”

她兩個拇指在腿上不停的攪著,似在考慮怎麼言詞。

“我不知道怎麼和我娘解釋這事……”奚畫轉頭去看他,“她好像比我還信任你,若是讓她知道你是……”

她頓了頓,後半句話並未說完整,又問他:“你……就不能不做殺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