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執低聲道,“這位姑娘性情如此剛烈,若是你不殺那個人,不救下她的話……事後恐怕她也活不下去了,至少你保全了她的清白。”

“可最後的結果就是……我本想救她,卻讓她為保護我而死。”季君琰搖了搖頭,“我曾經想過無數次,若是當初我不殺那個男人,若是……我沒有這麼兇殘,會不會有更好的法子來保全所有人。”

即使在修真界,一個七歲的孩子,敢殺人的也並不多見。

“兇殘?我不覺得啊。”陸執道,“如果換做我跟你易地而處,我也同樣不會放過他。這種人,倘若給他分毫喘息的機會,結果只會更加難以預料。”

“即使我此刻聽來,也沒覺得你當初的做法有什麼錯,錯的是人心莫測,世態炎涼。”

在可預知的殘酷未來面前,無論弱者怎麼做,或許都逃不過慘遭屠戮的命運。

季君琰盯著陸執看了半晌,忽然笑了。

與陸執不一樣,他很少笑,即便笑也是淺嘗輒止,但這回他笑得彷彿停不下來了,連肩膀都在不停的顫。

他說:“陸執,你可真是……”

真是什麼呢?季君琰沒有說下去。

他年少時有很長一段時間是在青樓裡度過的。

他聽到過很多惡毒謾罵的話。

他見過男人滿是慾望和算計的眼神,他也見過女子之間的明爭暗鬥,勾心鬥角。

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懂得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真正關心他的人少得可憐,而且下場都不好。

所以他齒冷於人性薄涼,他疲於應付人情往來,他不需要別人喜歡他,他也懶得去喜歡別人。

在他看來,任何需要付出感情的事情,都只是無謂消耗。

甚至於初次見到陸執和顧未然的時候,他內心深處也是毫無波瀾的,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跟這兩個師兄弟培養感情。

就算師出同門,他對他們的定位也只是天天見面的陌路人。

可顧未然用如火般的熱情打動了他。

那個少年當真是乾淨純粹到了極點。

哪怕他冷漠至極,把不耐煩全都寫在臉上,見到這個相差沒有幾歲的小孩就躲,顧未然也還是會真心關懷他,會在別人說他壞話的時候義無反顧的站出來維護他。

雖然顧未然自己或許都沒太看出來,但後來他在心裡接納了這個師弟。

他基本上不會拒絕顧未然提出的要求,只要顧未然願意跟他提。

包括去須臾幻境接一個素未謀面的小師妹上問劍峰,只因為顧未然擔心陸執,就放棄練劍陪他和虞清宴在房裡一坐一下午。

而陸執……

他覺得,哪怕有一天,他真的願意對人訴說自己的過去,那個人也絕對不會是陸執。

因為這位師兄哪怕待人親近,身上也會有淡淡的疏離感,胸懷寬廣亦難掩涼薄本性。

對於他的無禮……顧未然是不介意,而陸執卻是看淡世事後的不計較。又或者說,懶得計較。

在他心目中,陸執胸襟寬廣是真,可生性淡漠也不是假,對方絕不會對他的經歷感同身受,他說給他聽,無異於自取其辱。

但如今看來,竟是大錯特錯。

就跟他的不近人情一樣,淡漠涼薄也只是陸執用來保護自己的武器。

陸執才是真正懂他、願意理解他的人。

可笑他這所謂的玲瓏心竟然沒有察覺,以致兩人生生對立、錯失了這麼多年。

陸執靜靜看著季君琰,忽然也笑了:“季師弟,我的話有這麼可笑嗎?”

季君琰搖了搖頭,他扶著桌子平復了好一會兒,才接著道:“想必後來的事你也能猜到一點兒,從潑墨傾城閣逃出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