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賢婿前程不便。”乃將縣令所留三十萬錢抬出,交付唐璧道:“以此為圖婚之費。當初宅上有碧玉玲瓏為聘,在小女身邊,不得奉還矣。賢婿須念前程為重,休為小挫以誤大事。”唐璧兩淚交流,答道:“某年近三旬,又失此良偶,琴瑟之事,終身已矣。蝸名微利,誤人之本,從此亦不復思進取也!”言訖,不覺大慟。黃太學也還痛起來。大家哭了一場方罷。唐璧那裡肯收這錢去,徑自空身回了。

次日,黃太學親到唐璧家,再三解勸,攛掇他早往京師聽調,得了官職,然後徐議良煙。唐璧初時不肯,被丈人一連數日強逼不過,思量:“在家氣悶,且到長安走遭,也好排遣。”勉強擇吉,買舟起程。丈人將三十萬錢暗地放在舟中,私下囑付從人道:“開船兩日後,方可稟知主人,拿去京中好做使用,討個美缺。”唐璧見了這錢,又感傷了一場,分付蒼頭:“此是黃家賣女之物,一文不可動用!”

在路不一日,來到長安。僱人挑了行李,就裴相國府中左近處,下個店房。早晚府前行走,好打探小娥資訊。過了一夜,次早,到吏部報名,送歷任文簿,查驗過了。回寓吃了飯,就到相府門前守候。一日最少也踅過十來遍。住了月餘,那裡通得半個字?這些官吏們一出一入,如馬蟻相似,誰敢上前把這沒頭腦的事問他一聲!正是: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一日,吏部掛榜,唐璧授湖州錄事參軍。這湖州,又在南方,是熟遊之地,唐璧也到歡喜。等有了告敕,收拾行李,僱喚船隻出京。行到潼津地方,遇了一夥強人。自古道慢藏誨盜,只為這三十萬錢,帶來帶去,露了小人眼目,惹起貪心,就結夥做出這事來。這夥強人從京城外直跟至潼津,背地通同了船家,等待夜靜,一齊下手。也是唐璧命不該絕,正在船頭上登東,看見聲勢不好,急忙跳水,上岸逃命。只聽得這夥強人亂了一回,連船都撐去。蒼頭的性命也不知死活。舟中一應行李,盡被劫去,光光剩個身子。正是:屋漏更遭連夜雨,船遲又被打頭風!那三十萬錢和行囊還是小事。卻有歷任文簿和那告敕,是赴任的執照,也失去了,連官也做不成。

唐璧那一時真個是控天無路,訴地無門,思量:“我直恁時乖運蹇,一事無成!欲待回鄉,有何面目?欲待再往京師,向吏部衙門投拆,奈身畔並無分文盤費,怎生是好?這裡又無相識借貸,難道求乞不成?”欲待投河而死,又想:“堂堂一軀,終不然如此結果?”坐在路傍,想了又哭,哭了又想,左算右算,無計可施,從半夜直哭到天明。

喜得絕處逢生,遇著一個老者,攜杖而來,問道:“官人為何哀泣?”唐璧將赴任被劫之事,告訴了一遍。老者道:“原來是一位大人,失敬了。舍下不遠,請那步則個。”老者引唐璧約行一里,到於家中,重複敘禮。老者道:“老漢姓蘇,兒子喚做蘇鳳華,見做湖州武源縣尉,正是大人屬下。大人往京,老漢願少助資斧。”即忙備酒飯管待,取出新衣一套,與唐璧換了。捧出白金二十兩,權充路費。唐璧再三稱謝,別了蘇老,獨自一個上路,再往京師舊店中安下。店主人聽說路上吃虧,好生悽慘。唐璧到吏部門下,將情由哀稟。那吏部官道是告敕、文簿盡空,毫無巴鼻,難辨真偽。一連求了五日,並不作準。身邊銀兩,都在衙門使費去了。回到店中,只叫得苦,兩淚汪汪的坐著納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