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各家之門;酒色不忌;言行粗鄙;故而人皆輕之。幕府掌書記乃是各鎮節度的心腹要職;他最初在河東不過白身;被杜大帥因功拔擢至掌書記高位;可河東和隴右的情形又不同;還請杜大帥斟酌。”

之前和李儉一路西行;李儉雖年歲資歷皆長;可從來不曾倚老賣老;對自己更是頗多禮敬;故而杜士儀此前自是竭力幫了其一把;自己也得到了意外的豐厚收穫。因此;李儉如此善意提醒;他若是事後再相告;就顯得不信任了。

他當即笑著說道:“多謝李將軍提醒。實不相瞞;奇駿雖出身寒微;卻素來勤學上進;在河東時兢兢業業不說;隨我在兩京時;曾苦讀永豐裡清河崔氏藏書數百卷;我之案牘;更全都是他料理。他不但精通經史;武藝也極為出眾。如今故作粗鄙;無他;令人掉以輕心而已。”

李儉這才恍然大悟;如釋重負的同時;卻也有些欣悅——杜士儀能夠坦然相告此事;自然沒有把他當成外人。因此;他不假思索地拱了拱手道:“既然杜大帥早有定計;那是我瞎操心了。我此去赤嶺;十數日便回;所部金吾衛將卒;留下五十人供杜大帥差遣。我已經嚴詞吩咐過他們;違命者軍法處置;再加上前車之鑑仍在;他們應該絕不會怠慢。”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既然彼此能夠互相信賴;杜士儀自然含笑領受了李儉一番好意;又將其親自送到了都督府門外。目送著那一行人疾馳而去;他正要轉回自己如今日常起居的都督府東院明心見性居;卻瞥見另一邊兩個隨從護著一騎人過來;馬上那滿臉醉意正在打酒嗝的人;不是張興還有誰?見其下馬之際亦是踉踉蹌蹌站立不穩;他便沉下臉喝道:“徹夜不歸;如今一大早就醉成這樣子;成何體統?”

“大帥……嗝……大帥見諒;昨晚……昨晚被人多……多勸了幾杯……”

聽這傢伙彷彿舌頭大得連話都說不齊整了;杜士儀面上卻越發冷峻:“不用說了。你們兩個;帶他回房醒酒;然後再來見我”

眼看那兩個隨從連聲應喏;一左一右攙扶著張興去了;杜士儀方才面無表情地帶著幾個從者往回走。等到他這一行的身影在前院消失;都督府中那些低層的吏員少不得三三兩兩議論紛紛。

“聽說這張興出身民戶;幾代之內都不曾出仕;甚至連流外的吏員都沒出過;又沒下過科場;如今竟是像模像樣成了掌書記”

“此人還在外吹噓文武全才;可應邀赴宴的時候;作詩則裝聾作啞;看到劍舞時目不轉睛;分明都是吹牛;顯見沒見過什麼世面”

“杜大帥竟然任用此等人為掌書記;從前傳聞什麼唯才是舉顯見只是說說而已;簡直是任人唯親”

當張興服過醒酒湯;又用冰冷的井水擦過臉;進了明心見性居的書齋鎮羌齋之後;最初那酒意朦朧的眸子便透出了清亮來。行禮之後在鮮于仲通身旁坐下;他就嘿然笑道:“這些天我可是連軸轉似的四處赴宴;外間名聲已經快要糟透了。還請大帥回頭千萬對宇文大郎解說一二;好酒也就罷了;人家送的美婢我可沒沾過手;頂多做個樣子;然後以大帥不喜歡下屬放縱無度給敷衍過去了。”

“這麼說;要不是有大帥不好女色的傳聞在外;奇駿就要豔福無邊了”鮮于仲通如今和張興既然熟稔了;當即出言打趣道;“你要不說這話;再晚些天;宇文大郎就真的要反悔那樁婚事了”

宇文審此行除卻是跟隨杜士儀這位師長從學;同時也有歷練之意;骨子裡還是希望從科場進身;從而挽回父親當年科場無名;仕途起步太低以至於蹉跎多年的遺憾。當然;宇文沫和張興的婚事;也就此敲定了下來。儘管張興膚黑健碩;可也是儀表堂堂談吐不凡;並非五大三粗的魯莽人;除卻出身;餘者無可挑剔。所以;聽到張興苦著臉希望自己向宇文審解釋;杜士儀也不由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