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信安王功高賞薄,你就不曾想過寫了這麼一封信後,你這個掌書記也可能因此飛黃騰達?”

“我……我沒有!”本能地嚷嚷了這麼一嗓子之後,葉文鈞便絮絮叨叨地說,“我怎會是為了自己……若無大王,我還只是一介科場落拓士子,還在兩京孜孜不倦考取功名,怎會受到諸將禮敬,百姓稱道,不是的,我都是為了大王,不是為了自己……”

他反反覆覆唸叨了很多遍,直到嘴邊突然有一個杯盞湊了過來,強行給他灌下了什麼東西。他只覺得一股又酸又澀又苦的東西在整個口腔中蔓延看來,頓時生出了深深的恐慌。難不成,是李禕因為他做的事而恨透了他,於是要鴆殺他作為報復?他越想越覺得可能,慌忙拼命抗拒,可不多時手足便被人死死制住,那不明液體透過喉嚨入了腹中,一時便彷彿火燒一般。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大王饒命,我只是一時昏頭,大王……”

求饒了好一會兒,他只覺得灼熱的腦際漸漸涼了下來,就連四肢百骸也彷彿有一股冰冷的寒意在四下流轉,就連迷離的眼睛也漸漸清明瞭起來。這一刻,他終於看清楚剛剛以為是李禕的將軍只是個衣著相仿身材相似的大漢,此刻那大漢取下了頭上的花白頭套,正齜牙咧嘴地獰笑著,而在那大漢旁邊,一個三十許的年輕人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儘管他只曾經在人群中隔了老遠張望過一眼,可還是認出了人來。

那是……那是新任靈州都督,兼朔方節度使,安北都護,關內道採訪處置使杜士儀!

葉文鈞只覺得牙齒咯吱咯吱直打架。儘管杜士儀此來是接任李禕的職位,可他仍然無法確定,自己說出來的那些話倘若讓杜士儀聽到,那會是怎樣的後果。東宮奪嫡豈是等閒,他這樣一個小卒子不知死活地加入其中,甚至不消東都那些大人物出馬,只要杜士儀伸出一根小手指,就能讓他化為齏粉!

他從來沒有任何一刻像此時那般恐慌,甚至整個人都抖得如同篩糠似的,甚至想要搖尾乞憐,所有話也都堵在了喉嚨口。

“信安王倘若不是早就知道此事十有**與你有關,又豈會臨走之際,不管我用或不用,幾乎向我遍薦軍中文武,卻唯獨漏了一個你?”

杜士儀真正現身之後說出來的第一句話,葉文鈞聞聽之後就只覺遍體生寒。他張了張嘴後,卻發出了自己聽了都嚇一跳的難聽聲音:“大王怎會知道……大王若是知道,怎會放過我……”

“木已成舟,信安王就算把罪過都推在你身上,外人只以為他是推諉塞責,信安王多年勞苦功高,寧可受一時責難,也不想諉過於下屬,相形之下,你呢?身為被信安王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竟是在正當大事之際自作主張,自行其是,事後又百般遮掩,不敢自陳,簡直是罔顧了信安王對你的多年提拔和信任!”

杜士儀面無表情地看著葉文鈞,見他張口結舌面紅耳赤,他盯著這個可悲可憐的傢伙看了好一會兒,最終哂然道:“你的寵婢已經什麼都說了,你剛剛那些話不過是說著好聽,實則因為東都來的信使送了你兩個絕色婢女,再加上灌了你好些米湯,許以清貴朝官之職,你就被人糊弄得不知天高地厚,做出了這樣不可挽回的事情來!事到如今,懼罪抵賴狡辯,更是口口聲聲為了信安王,你之為人,實在是卑劣不堪到了極點!”

被人一點一點地揭開了那些事實,葉文鈞只覺得整個人如墜冰窖,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當發現再次有人進了大門,而且不是別人,正是當初深得李禕信賴的來聖嚴,而對方正用憎恨鄙薄的目光瞪著他時,他終於打了個寒噤,連滾帶爬地膝行到了杜士儀身前。

“大帥,杜大帥,我真不是有心的,如今大王已經離任,他都不追究了,大帥還請放我一馬!我也薄有家財,願意全部奉上,只求大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