賦出眾,文采斐然,可在財計上頭的造詣,不如裴相國,更不如宇文融遠矣。去歲年初,他甚至還因為銅錢不足,請開銅錢之禁,不禁民間鑄錢,若不是裴相國以及眾多有識之士上書勸止,這一條一推行,則必定遺患無窮。所以說,金無足赤,人無完人。若是宇文融還在,能夠將之前括田括戶之後一度穩定,其後卻又再次逃亡的那股風潮給穩定下來……”

杜士儀說到這裡戛然而止,沒有再繼續往下說。可王昌齡和高適全都是何等聰明的人,早就腦補了下面那半段。可杜士儀自己知道,他卻還有一句話不曾說。

在每個丁口成年之後,那一百畝口分田加永業田的制度再不可行的基礎下,現如今的租庸調稅制早已千瘡百孔,可即便如此,真正要完全推行戶稅地稅這兩稅制,卻依舊難如登天!現如今不是他出任成都令躊躇滿志,敢於大刀闊斧的時候了,朝中李林甫已經登上了相位,他自己也身在高位,絕不會賭這種改革!

這一次回程,杜士儀沒有選擇再從積石軍的臨津古渡渡過黃河,而是特意輕騎繞到了黃河之上吐蕃人據有的鹽泉橋東,遠眺這一座吐蕃人在黃河上造起的可供兵馬透過的木石所制大橋。登高遠望,這一段黃河河面狹窄,地勢險要,正是兵家必爭之地。

河湟之地素來是大唐和吐蕃來回拉鋸的中心之一,因此赤嶺分界固然是從貞觀開始就有,可真正的邊界究竟如何,卻是得依兩國實力而定。如中宗在世時,竟然將河西九曲之地當成嫁妝送給了吐蕃,因此吐蕃一度在積石軍西一百四十里的黃河上造起了洪濟橋,成為了兵馬隨時可透過的東西要道。直到開元二年,大唐吐蕃屢屢交戰之際,因此橋乃是吐蕃進兵要道,這才在姚崇盧懷慎的建議下被拆毀。而這座鹽泉橋也是同樣道理,兩國交戰時,圍繞此橋的爭奪戰打了多次,卻是幾次三番都是唐軍失利告終。

“如若大唐和吐蕃能夠如今天這樣暫時止戈息兵也就罷了,倘若再起戰端……”杜士儀手提馬鞭一指那座鹽泉橋,一字一句地說道,“那麼一定得先將此橋拿下,斷了吐蕃進軍之路!”

“光是拿下此橋還不夠,若要在此堅守,恐怕吐蕃人還會不時進擊以圖奪回。大帥容我僭越說一句,河州枹罕城內不若湟水城中寬廣,鎮西軍一萬一千人駐守城中,還有不少則要分駐清水鄉。倘若如此,如若拿下鹽泉橋,不如分鎮西軍在這鹽泉橋附近駐守。”高適見杜士儀聞言竟是點了點頭,不禁更加來了精神,“至於河州枹罕城的防務,西北也就是這鹽泉橋由鎮西軍駐守,東南面則有平夷守捉,如此只需在正西面再設一軍鎮,如此互為犄角,枹罕城則可穩若泰山……”

高適這次到河州,也著實下了一番苦功夫,此時侃侃而談,自然顯得深有把握。大約是看到李白等人雖在博學鴻詞科中大放異彩,可卻實質上並沒有進入朝廷中樞,而是隻作為詞臣,他反而由此發奮,在軍務軍略上花的功夫遠勝於王昌齡,此刻他從鹽泉橋開始說起,到整個河州的防務,再到隴右以及河西,到最後他終於覺得心滿意足的時候,這才發現杜士儀和王昌齡全都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

是他太過得意忘形,於是其中漏洞百出?

“達夫,很不錯,回頭把這些整理出來,寫一個條陳給我。”杜士儀相交的文人墨客既多,自然常常會由此試探眾人所擅長的方面。不得不說,心高氣傲是所有才子的通病,所以很多想法大而無當,像高適這樣能夠在上任未久就有這樣戰略眼光的,至少他相交的這許多鼎鼎有名大詩人中還沒出現過。所以,見高適頓時喜形於色,他就衝著王昌齡努努嘴道,“少伯,達夫已經找準了方向,你呢?”

“所以我說,若達夫早些及第,斷然不會像我這樣,一任校書郎就在京城呆不下去了!”

王昌齡自嘲地笑了笑,隨即漫不經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