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嵩因為奉旨安撫李煒;可以隨時隨地去見他;但裴光庭就沒有這樣的藉口了。別人對宇文融的家眷和族人一再逼凌;他沒有沾半點手;也並不在乎宇文融的家眷究竟什麼下場;如此可以⊥他這個宰相保持一貫清直的姿態。至於把杜士儀留在長安;則是他有心藉機敲打這個年紀輕輕便一路青雲直上的雲州長史。如果杜士儀識相;他會手段巧妙地將其納入麾下;這也是李林甫的建議

裴氏固然名門;他的父親裴行儉又是出將入相的典範;可就因為母親庫狄氏為武后信賴;妻子是武三思之女;他沾上了一個武字;早年蹉跎了太多歲月;更不要說有什麼私人勢力。

張說以文壇宗師;集結了一大堆文人墨客於麾下;而蕭嵩以河隴節度出戰;也簡拔了不少出類拔萃的人才;讓他們的身上打上了蕭氏印記。可他於文武上頭盡皆缺缺;李林甫固然相交不錯;也足智多謀值得信賴;可要說給他帶來什麼班底卻力有不逮。今後他要和蕭嵩抗衡;怎能沒有人?

“這個杜君禮;他以為他是什麼人?他就不怕張說和蕭嵩惱上了他?”

儘管李林甫也曾經是宇文融堅實的盟友之一;但按照李林甫對裴光庭的說法;早在當初宇文融一意孤行對張說窮追猛打不放之後;他就漸漸與其疏遠了。對照這次宇文融拜相之後;李林甫確實與其不大走動;裴光庭對此自然深信不疑。於是;這天晚上李林甫一來;他就忍不住把心中鬱悶都倒了出來。

杜士儀陡然之間從低調到高調的這種轉變;李林甫自己也有些始料不及。主意是他對裴光庭出的;倒不是真的要為難杜士儀;而是藉機給杜士儀套上一層桎梏。如此一來;倘若裴光庭將來能夠體體面面結束宰相任期;他能夠再往上一步;也許就能讓杜士儀為他所用。到了那時候;這位不聲不響已經在朝野紮下了不小根基的年輕天子信臣;也能夠給他添上不少砝碼。可杜士儀這突如其來的一招;打亂了他的所有計劃。

而最最讓他無奈的是;杜士儀還給他捎帶了一封信;除了提及想盡快回雲州的要求之後;末了便是讓他觸目驚心的一句話。

“君欲魚死網破乎?”

李林甫依樣畫葫蘆以自己的話突然對裴光庭如此一說;就只見裴光庭驟然為之色變。於是;他便循循善誘地說道:“相國千萬不要小看了杜君禮;以為他無能為力和宰相抗衡。要知道;前有張嘉貞;後有燕公張說;一個曾經對其耿耿於懷;一個曾經藉著範承明與其小小交了一回手;雖不是全力;但最終都沒有奈何得了他。相國貴為宰相;對手不但有罷相的宇文融;在朝的蕭相國;還有更多對相位虎視眈眈的人。所以;窮究宇文融固然是斬草除根;但沒有必要和杜君禮相爭。相國是宰相;他不過區區一州長史;無論輸贏;到時候以大欺小這名聲不好聽”

留杜士儀也是李林甫的建議;放杜士儀回雲州也是李林甫的建議;裴光庭頓時有些不悅了。

可在這個當口;李林甫又加上了分量更重的一句話:“相國;陛下對杜君禮留京彷彿一直置若罔聞;安知不是一種試探?”

裴光庭登時醒悟過來。他噌的一下站起身;情不自禁走了兩步;這才低聲說道:“不錯;因小失大卻不合算。罷了;讓他去邀名;我不和他一般計較王毛仲頻頻使人激我;我可不會上了他的當”

聽到裴光庭竟是立刻把留著杜士儀歸咎於王毛仲的私下慫恿;李林甫頓時啞然失笑;面上卻如沐春風地贊裴光庭度量遠大。可等到離開了裴家;他便忍不住劍眉緊鎖了起來。

杜士儀如此對宇文融示好;難不成是想要接收宇文融這些年來收納的班底?不可能;宇文融舉薦的人多數與其並沒有太大的關聯;只要看看這次其人罷相;這些承過情的也多數不發一言就知道;這些人絕不會為了宇文融一句話改換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