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結束後,陸秦開車載他回家。他坐在副駕駛,懷裡抱著刻著他名字的金色獎盃,窗外,路燈與遠處高樓的燈火交錯掠過,整條街都在閃爍。

那夜的城市霓虹太漂亮,就像舞臺燈光一樣。蘇允站在臺中央,彷彿置身世界中心,所有傾慕的、豔羨的、嫉妒的、憧憬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交匯,而臺下坐著他最愛的人,眼光那麼多,他唯獨只回應這一刀充滿愛意的目光。

那一刻的輝煌與榮光勝過一切,值得搭上生命,沒經歷過的人不會懂。

蘇允睡了很久很久,他在許多夢裡徘徊穿梭,想起許多自己以為已經忘了,其實還牢牢刻在心底的事。傳說中人死前會往事重現般回顧自己的一生,蘇允在夢裡百忙之中抽出時間想,我死了嗎?

他沒有死,睜開眼睛那一剎那,外面是大晴天,強烈的太陽光穿透窗戶玻璃照射進來,刺得他眼睛微痛。

痛很好,他努力睜大眼睛,望著眼前的一大片確實存在,卻看不清形狀的陽光,欣喜地想,痛,至少證明還活著。

這是他昏睡不醒的第三十二個小時,他終於醒了過來。

頭頂的櫃子上,監測心跳的儀器滴滴跳動著,他的鼻子上罩了個氧氣罩,管子一直通到頭頂牆壁裡。蘇允的身體是一寸一寸恢復知覺的,剛開始是意識,而後是胳膊,腳尖,小腿,大腿,不知道身子能不能動,他試著動,沒反應,就算了。

他側過頭,床邊的架子上照例有三袋輸液掛著,兩袋待輸液,一袋下面插著管子,管子正源源不斷將藥液輸入他的身體裡。他順著管子望下來,望到自己插著針頭的手。手邊趴著個人,毛茸茸的頭,衣服竟然還是那天晚上穿得那一身,他雖然沒見到,可看著西裝這麼筆挺隆重就知道他沒換過。蘇允微微動了動手,手背上插著針頭,很礙事,又取不掉,他只好帶著這個針頭,輕輕摸了摸陸秦的頭。

陸秦反應遲鈍,被摸到第三下才醒。他的肩膀先醒了,隨後是頭一點點抬了起來,睡眼惺忪,眼白充滿血絲,目光與蘇允交匯的剎那,他整個人都清醒了。

他輕輕抓住了蘇允的手。

蘇允溫柔地笑起來:“哥。”

“蘇允。”陸秦的眼眶溼潤了,“你醒了?”

蘇允點點頭,抬起食指,想夠一夠他的臉,抬到半空,沒了力氣,落到陸秦手裡。

“哥,”蘇允毫不客氣地嘲笑,“你哭了幾次?”

……有哪裡不對?

電視劇裡,病床上的美人初醒,見到床邊一直陪伴自己的愛人不是應該滿懷內疚歉意眼睛裡閃著小星星地說,哥,對不起,害你擔心了,嗎?

自己連這個待遇都混不上?!

陸秦吞了口口水,眼眶瞬間幹了:“你還有臉說?這麼大的事瞞著我,你很理直氣壯啊。”

蘇允笑,要不是剛醒過來,這個笑該是像往常一樣像極了你奈我何的貓,可惜此刻氣勢打了折扣,一笑,鼻子上蓋的氧氣罩就被吹起一層白霧。他笑了幾聲,歉意道:“對不起,哥,害你擔心了。”

陸秦這才稍稍滿意,湊過來撫著他的臉道:“沒事,好起來,哥就不生你的氣。”

蘇允問:“我好得起來嗎?”

這是個認真的疑問句,陸秦卻頓住手掌,答不出。

腫瘤長在一個不利於手術的位置,也不排除癌細胞會進一步擴散,醫生目前的治療建議是治療加放療,能不能治好,不好說。

“不好說”是很保守的三個字,背後藏著的,大多是比“不好說”更好的結果。

陸秦笑一笑:“當然能。”他笑得很開,對自己的話深信不疑,“醫生給你制定了一整套治療計劃,只要你配合治療,一定能治好。”

蘇允挑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