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達也不願意整天在國內興風作浪,他更願意在俄國人那裡煽風點火,但他也職責所在。一些事兒就在他的管轄範圍內,他就不能不繼續招人煩心。

高士達沒有去會客室,而是直接轉回了刑房。

前頭的刑架上綁著個人,衣衫已經剝掉,細皮嫩肉的軀體上遍佈傷痕,血跡斑斑的,兩隻眼睛烏紫爛青的滴著血,但是還看得這人出面相很不錯。不然也不會被劉霞裳看上。

這就是劉霞裳身邊的那個有嫌疑的貼身小廝,平日可沒吃過什麼苦,軍統下手狠辣,這人渾身都打爛了,十根手根沒一根是好的了,都叫夾碎了骨頭,還拔掉了指甲。腳底已經被烙鐵燙熟,身上也不止一處地方被燙的皮開肉綻,散發著一股詭異的香臭交雜的味道。

這是肉香味和肉焦味道的混合。

一個刑訊人員赤胸露背,帶著倒刺的鞭子蘸了鹽水抽打著這個人,一旁還有個面目冷淡的刑訊人員在一個個數著數。

倒刺如同鐵刷,每一次起落都帶掉了血跡肉沫,鮮血順著他的身子流淌,從上半身到下半身,然後滴落在地上,已經染紅了一大片。

氣味大的沖鼻,高士達掏出薄荷油放在鼻下一嗅,閉目忍過直衝腦門的涼意。算著時辰差不多了,刑架上的人被打的再狠也只是哼哼兩聲。

他道:“行了,放下來吧。”這人是個寶貝,不能打死了。

身邊的刑訊人員臉上閃過一抹烏色,又是沒什麼效果。還有人小心翼翼的勸道:“大人可是瞧煩了?不如您出去散散,我們在這裡盯著。絕對不會讓他死了。”小小一個兔爺竟然這般的能熬,這讓刑房的一干人等堅信自己撈到了大魚。

他們一定要撬開這人的嘴。

高士達擺擺手,盯了眼刑架上的那人。旁邊的刑訊人員已經結下了那人手銬腳鐐,麻利的把人從刑架上放下來。而能一直靠著嚴刑毒打也不吭聲的人雙腳一落地,整個人就跟沒了骨頭一樣軟倒在地,一人從一旁的鹽水缸裡挑出一桶鹽水衝到他身上,再來兩人拖著他的腿把人給拖走了。

刑房的負責人,也就是軍統刑訊室室長,看著人被拖走,只搖頭道:“這人真是個硬骨頭,怎麼打都不開口。”縱然是敵人,也不能不讓人心生佩服。

按說‘三木之下和求不得’,這是古時候就傳下的至理名言,是人就不能跟鞭子烙鐵碰。室長就覺得是人都捱不過酷刑加身,幹他們情報這一行,一旦暴漏了,不能逃跑就趁早自我了斷的好。他一直都懷疑明史上記載的楊繼盛是假的,半夜裡創傷發作,疼醒了,就摔碎瓷碗,用手拿碎片割去腐肉。肉被割盡,筋掛膜,他又用手截去,為他持燈的獄卒顫抖欲墜,楊繼盛卻意氣自如。這世上真有這般鐵骨嗎?

但現在他相信了。這個世上總有骨頭特別硬的人的。室長從沒想到他這輩子也能碰上一個,心裡不是不佩服的。

尤其是這個硬骨頭的‘身份’還是個兔爺,這就讓人更驚奇了。

要不是沒把他的舌頭給剪了,他都以為這人是個啞巴了。

高士達道:“這人還不能死。”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室長忙介面:“那是自然,回去就會給他治傷,剛才潑那一桶鹽水也是不想叫他這麼簡單的就沒了。真正有用的東西還沒問出來呢。”

高士達翻了翻口供冊子,上面只有寥寥幾筆,身份來都沒問清楚,這個太監是流民,報的老家籍貫是河南濮陽,已經派人快馬去查了。但極有可能是假的,具體的住處、姓氏記載的都很清楚,就是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

他十三歲進的劉府,最奇怪的是,當時的劉霞裳還在南京呢。如果說這人是那個時候就埋下的釘子,這也太有本事了吧?

劉霞裳一直是袁枚的門下,袁枚倒臺後,他也是掛了個六品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