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森冷得讓連波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橘園瀠心陌默

沒有人知道那一刻朝夕在想什麼,因為想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她已經無愛也無恨了,當自己死了,徹徹底底地死了。

那天是她一個人走路回大院的,下著小雨,回到家的時候渾身已經溼透,連頭髮上都滴著水,很多年後珍姨回憶那一幕,仍是唏噓不已,那個小小的人兒,像是失去了靈魂的木偶,眼睛是死的,眼神是散的,米色的碎花連衣裙溼巴巴地貼著她纖瘦的身子,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她的臉上一直在流淌著什麼,彷彿是從心底滲出來的,怎麼也拭不去,嘴唇抖得厲害,身子也在抖,好像生命的熱潮已經散盡,她成了具冰冷的屍體,就等著下一秒躺進棺材,永遠閉目。

珍姨被她的樣子嚇到,都忘了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只顧著跑到浴室去給她拿乾毛巾,而朝夕卻站在客廳裡,死了的眼珠陡然又活了,因為她看到了角落裡擺著的那架鋼琴……那是他為了她買的琴,她曾經當他是今生唯一高山流水的知音,可是現在什麼都沒了,什麼都完了,這輩子最後一縷光亮已經沉入地平線,她的太陽下山了!待珍姨拿了乾毛巾出來,朝夕已不見人影,她還以為朝夕上樓去了,就先進了廚房,結果不到兩分鐘,外面客廳傳來驚天動地的“嘣嘣”聲,把整棟屋子都要震垮,珍姨驚慌失措地跑出去一看,嚇壞了,只見朝夕不知道從哪摸出一把斧頭,使出渾身的勁在劈那架鋼琴,光亮的漆面頓時面目全非,琴鍵也被劈得四散橫飛。珍姨攔不住她,也根本沒辦法靠近,整整半個小時,朝夕將那架鋼琴劈得四分五裂,連門外的崗哨都驚動了,卻無可奈何,因為那個時候的朝夕已經瘋了,披頭散髮,歇斯底里,跟她媽當年發瘋時的樣子如出一轍。珍姨不得不給連波打電話,連波聽明情況,沉默片刻,淡淡地說了句“讓她劈吧”就掛了電話。

沒有人知道那一刻連波在想什麼,因為想什麼已經不重要了,他也當自己死了,徹徹底底地死了。

人生的很多事就是這樣,自己認為是對的,就肯定是對的,以為自己怎麼樣都是為了對方好,也不管這麼做是不是被對方接受,是不是對對方的傷害。特別是當我們年輕的時候,更是堅定不移地以為自己走著的是一條真理之路,真理是不會有錯的,錯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馬克思都不是完人呢,而受傷害的一方呢,有沒有想過對方為什麼會這麼做?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不會去想,也不願意去想,這完全是一種本能的反應,就像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突然捱了一刀,驟然的疼痛根本沒法讓你去想刺你的人動機是什麼。

朝夕那年不過十八歲,還沒正式邁入大學的門檻,以她的年紀和閱歷是不可能想得這麼深遠的,就像樊疏桐說過的,她還沒有長大,對人性還沒有足夠的認識,她還需要繼續成長,而成長是要付出代價的,很顯然,連波就是她付出的代價的之一。

朝夕並不知道,連波在做出那樣的決定之時比她挨一千刀一萬刀還痛苦,那是一種毀滅性的災難,而他又不得不面對這場災難,因為哥哥還在病床上躺著,朝夕馬上就要都大學要展開新的生活,他不能毀了她,父親遭此打擊也垮了,整日把自己關在房子裡不出來,全家就他一個人還站著,還能站著,他沒法只想到自己,他的天性和他所受的教育不允許在這種狀況下想到自己,雖然他一直是個感性的人,活在理想的世界裡,但前途未卜的兒女情長對於親情和責任,他必須放棄前者,哪怕朝夕恨他,他也沒有辦法,因為這是他必須要做出的選擇。

對於朝夕和樊疏桐是否真是戀愛關係這件事,他沒有直接問過樊疏桐,不是不想問,而是問不出口,當時樊疏桐剛做完開顱手術,渾身傷痕累累,頭上纏滿了紗布,他心都碎了,如何還能給哥哥的傷口上撒鹽?可是樊疏桐心裡明鏡似的,剛開始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