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隊長,你吃過早飯了?”龔淑瑤起身相迎,滿臉笑意,“你定是下鄉才回來?”

“啊,淑瑤,你來了——我沒下鄉,國芬照應不過來,把地也快荒了,我趕個早,剛澆完菜園子。”張炳卿的頭上還冒著汗,“你有什麼事嗎?”

“我能有什麼大事?我來找銀花,想打發她下鄉去調查一下婦女受李壽凡壓迫的罪惡事實,為感謝你一向對婦女工作的支援也該來看看的。是很久沒有來這裡了,今天算是特意前來拜訪你,”龔淑瑤讓張炳卿坐下來,“向來,我不是有事沒事都少不得要來找你炳哥隊長的嗎?”

張炳卿笑了一笑,坐下來,等候著龔淑瑤發話,心想:她不可能沒有什麼事情。

“林主任說馬上要召開鬥爭李壽凡的大會,李壽凡這地主分子真不老實!昨天,林主任在辦事處門口把他按著跪下,我喊了幾句口號,他還惡狠狠地斜了我好幾眼——”龔淑瑤“哼”地冷笑了一下,這可以是表示對敵人的輕蔑,也可以是表達自己的無可奈何,“炳卿哥,這次你見到了李青霞吧,聽說她當上了我們這個地區的宣傳部長,真不簡單——不過,我知道,你是他的大恩人,她參加革命還虧了你當年爬牆把她接出李家大院呢!”

“我那時候知道什麼,還不是跟在那些學生們的後面瞎鬧?至於爬牆一類的事當然得靠我了,”張炳卿一時判斷不了龔淑瑤的來意,“這次,李壽凡逃到李青霞的家裡,她能不檢舉揭發麼?你覺得——”

“我覺得李青霞大義滅親不簡單!那時候,小鎮人誰也不知道你們是在一起鬧革命,”龔淑瑤望著張炳卿,略帶調笑的意味,“像我一樣,更是呆笨得沒法說,便是到了後來,我們在一塊上夜校時,也還不知道你就是共產黨,直到我接替你當了一陣子班長,讓警察抓去拷打審問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炳卿哥,那時你也太不關心我的進步了——你沒有忘記記吧,我本來是打算邀你一塊去投奔革命的,可你...你當時會在心底裡看不起我羅,不是嗎?”

“可...可那時還是件很危險的事呢,”張炳卿只得笑了一下,“只是,就為這事,不料你現在還對我有意見呢!”

“我能有什麼意見?你不是連國芬妹也沒有帶她走麼,我就更沒有資格對你有意見了!”接著,龔淑瑤像是坦誠地提出一個問題來,“說真的,我今天是特意來向你請教的,你說,這鬥爭李壽凡的事,我要不要上臺去發個言?如果一定要我發言的話,我該說些什麼好呢?你能想到,家裡人能讓我知道些什麼呢!可我說什麼別人也不會相信啊...”

“你是覺得有話也不好說麼?那就有什麼說什麼吧,如果實在沒有什麼話要說也就不必勉強,”張炳卿知道龔淑瑤的婆家人與李壽凡關係密切,猜想是有人對她施加了壓力,便問,“是誰讓你一定得發言麼?”

“那倒沒有,”龔淑瑤從這話瞭解到張炳卿並沒有把陳家與李壽凡的關係看得特別嚴重,至於玉石手鐲之類的事情,他肯定也不知情,“但是,作為一名革命幹部,能不積極參與鬥爭嗎?”

“那當然,誰都應該積極主動地投入這場階級鬥爭中來。”張炳卿以為自己明白了龔淑瑤的來意,“你要是想爭取進步,也還有許多別的工作可以做呢,依我看,你一向很積極,不能光憑上不上臺發言就否定你的——你也沒必要擔心別人說你什麼。”

“有領導信任,我根本不擔心!”龔淑瑤放心了,她站起身來,略帶*地,“呀,你張隊長是個大忙人呢,我是不是得走了,讓人以為我大白天老拉著你在這兒說閒話也不好!”

“我還真得下鄉去,那次國民黨軍隊過境,抓了我們七八個農民,當時打死三個,有幾個還在,我想去調查一下這件事,”張炳卿是擔心這樣拉扯下去會誤了工作,“不過,這也算不得是扯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