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莫名其妙的,那些打量她的目光一下子全都收斂,她感覺得出躁動,甚至聽到幾聲緊澀的抽氣,被什麼驚嚇到似的。

青石板地上,她沒個正經坐相的影子被突如其來的一道黑影吞食。

誰杵在她身後?

她慵懶地動動玉頸,輕嘆了聲,終於百般不情願地回望。

顫睫,眨眸,濛濛視線把來人的五官身形努力看清後,她格格笑開。

“……阿奇,你來陪我放歌出遊嗎?”

阿奇居高臨下,一瞬也不瞬地凝注她。

阿奇濃眉略沈,眉間的波動成巒,一雙眼深黝黝的。

他站姿沈靜隨意,高大身軀卻蓄滿力量。

他寬肩窄腰的上半身仍是一件簡單背心,露出兩條結實臂膀,纏腰、寬鬆布褲、綁腿,大足套著再樸實不過的黑麵布靴。他這身穿著就跟那晚一個樣兒,他是阿奇……又似乎不太像。

朱拂曉扶著柱子徐緩站起,一直看著他,一直、一直瞅著他不放。

麻涼感沿著纖細背脊鑽上,鑽得頸後和腦門一陣刺癢。

她抬起紗袖,下意識輕按了按喉頸,再揉揉腮耳,瞥了眼他身後退離好幾步的莊內僕役與婢女,有什麼沉沉壓在胸房,教她呼息一時不順。

那一晚的阿奇憨頭憨腦,說她是曇花仙子,誠心地贊她貌美……

阿奇會傻呵呵衝著她笑,玻а圻腫斕鑷詈諦α扯旱盟�灘蛔∠煊Γ��鎂妹徽嫘男����

那一晚,她以為尋到寶,頭一次對男人生出渴望。

那一晚,她胸臆鼓脹,興奮得面紅耳赤,想去佔有憐惜,也試著去佔有憐惜……

“你今晚要去河岸割夜草嗎?”她語氣出奇靜謐,想飲酒,一會兒才意會到手邊無酒。

瞧著自個兒空空如也的雙手,她嘲弄地揚唇,豈知下一瞬,男人剛硬有力的五指竟握住她攤開的柔荑。

她怔怔抬睫。

“走。”男嗓低沈利落。

“啊……”由男人大掌傳來的熱氣和握力宛若一張網,她掉進陷阱,心神如迷,被他輕輕一帶,也就乖乖跟著去。

走。要走去哪裡?

這個阿奇不是她以為的那個。

這個阿奇讓她心煩意亂,她得趕緊築道牆,把侵入得太深的東西拔除,把男人擋在心牆外,就像這座高牆深院的藥莊,把自個兒掩得實實的,周全守護,才抵擋得了牆外山匪。

她應該即刻甩開他的掌握。

她花魁之名是用琴、書、歌、舞等精湛才藝贏來的,十足真金,可不是隨便任男人們輕薄的花娘。

但,他究竟要帶她去哪兒?

他抱她上馬。

胯下所騎的是馬廄內最高大的一匹白雪駒。

沒有哪家的小小馬伕可以不經主人家同意,便從馬廄裡挑走最好的坐騎。

駿馬奔出,雪鬃迎風飛揚,清夜縱蹄讓馬兒大樂。

與風較量似的,白雪駒四蹄撒得飛快,她的長髮、輕袖和薄羅裙也飛飄而起,纏貼在背後男人身上。

離開“長春藥莊”,穿過長滿油菜花的丘坡,有河繞著低地蜿蜒,此時馬速已緩,小河在月夜下爍光,猶如一條彎彎曲曲的銀色玉帶。

瞧見岸邊長長青草,以及穿梭在草叢間、閃閃發亮的無數小火蟲,朱拂曉神魂不由得一震,胸口猛地被掐緊,關於那一夜的種種在腦中浮現。

那一夜,她的心思和意緒在卸除防衛後,允許阿奇深進。

男人可厭者多,最可厭的是藏在樸拙可愛面具底下,骯髒的、別有用意的心。

一股翻攪驀地從胃部直接湧上。

“放我下去……停下來,停……我、我……”她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