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眉梢微翹,原來都一樣呵,這世上的權勢、身份不過就是一件衣服,再威嚴、再莊重,也掩飾不住衣服低下那破敗的人性。

放下茶碗,整理一番衣袖,起身——

這些男人啊,總以為出女人的醜就能有笑話看。她就讓他們看看她的笑話吧。

李伯仲的母親趙氏看一眼起身的白卿,白卿向她微微福禮,這位母親值得尊敬,因為她沒有抓破她的臉,甚至沒跟她用鄙視的眼神。

在眾目睽睽之下,白卿走向樂舞姬的方向,淡紫色的衣袍託在琉璃面的地磚上,哧哧輕響,而人們就那麼靜默了,看著這個披著華服的下等人在他們面前現醜。

向擊樂鐘的女子打了兩個手勢,又向持琴絃、絲竹的樂師們比了三根手指,再跟彩蝶般的舞姬們附耳低語幾句。

她要給這滿堂的華客們唱上一曲鏡湖的淫詩豔詞呢。

這還是她第一次覺得在眾人面前笑唱,其實並沒那麼低賤。

樂起,舞起,歌聲起(果不其然是紅船青樓人家那般的勾魂樂,那般的輕盈舞):

“清山清水清靜地

蓮荷並水堤

一朝爺劍歡

萬般屍骨還

累紅顏

不敢穿廟庵

廟庵佛不保平安

只能坐紅船

紅船紅袖妖嬈亂呵

看那錦緞爺笑談天下歡

陪笑呵

爺知否

爺在高堂一指談

多少清水人家變塗炭

奴家唱啊

唱這須盡歡

心中卻如悽悽焉

本是清水人家女

奈何如今尋盡歡

難道真是上古人云,

碩鼠大啊

大碩鼠

讓人割肉如割黍。”

輕盈舞,歡樂曲,唱得卻是亂世良成娼,朱門酒肉,路上凍骨,舞的是紅袖妖嬈下到底該去嘲笑誰。

曲罷,舞停——

白卿給這滿屋子的“碩鼠”微微一禮,她的醜表演完了。

默默回到座位上,捧茶,聽門外的蛐蛐叫。

“啪——啪——”有人為她拍掌,當然不會是別人,除了李伯仲誰還有這份興致?

李伯仲回身看一眼這個他帶來的女人,她這一曲歌舞確實出乎他的意料,不過卻十分得他的心,這可比揍人來得還痛快,碩鼠?這一曲罵了屋裡所有人。

“還不快退下去!”太尉府的管家出聲喝走了樂舞姬。

堂內的熱鬧也猶如烏雲散盡。

瞧她多厲害,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至於後續的事,那不是她能管的,也不必她管,既然他敢帶她來,就該知道怎麼去收拾這爛攤子,不管是影射朝廷,還是犯上作亂,都留給他吧。

出了太尉府,她再也挪不動,腰和腳都扭了——歌舞也是門技藝,久不練習,難免要生疏。

也許是出於獎勵,他彎身將她抱上了馬車,從他的肩上遙看過去,可以看到眾多女眷的視線都在圍觀她,其中也包括他的未婚妻。

罵吧,用你們最惡毒的語言,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臉貼在他的肩上……

這一晚後,整個京城都知道了漢北世子有個青樓出身的愛妾,他的名聲壞了,他的婚事也壞了,還有誰家的閨秀願意嫁給他這樣的人呢?

他自作虐,讓自己四面樹敵……

不過,那首《清平曲》卻傳了出去,成了她曾到京城一遊的證據。

淡紫色的馬車在兩名護衛的護送下漸漸離去。

李伯仲轉回身,正見表妹趙女瑩,便伸手拍拍她的抓髻。

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