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兩眼細眯再細眯,透出犀利光芒,滿面怒紅,紅得都快滲血似的。

“我要咬死他!”露出森然白牙,磨了磨。“不!我要先廢了他四肢,再把他剁碎了餵魚……不!這樣不夠狠,我要把他吊起來,再用魚網緊緊裹住他,再用刀子一片片剮他的肉,而且刀子不能太鋒利,要鈍一點,鈍刀剮起來才有樂趣,用鋒利刀子太便宜他了……”

君霽華終於明白他在鬧什麼了。

她跺腳。“你胡思亂想些什麼啊?”好氣又好笑。

“我不多想一些,你早被其他亂七八糟的野漢子搶走!”

“我、我的臉已不好看了,外頭又有一大堆姑娘家比我年輕貌美,會搶我的只有你這個野漢子,還會有誰?”

“誰說你不好看?叫他來跟老子說!你要真不好看,我何必這樣提心吊膽?老子頭髮都白到發亮,不就想讓你乖乖待在身邊,你要被搶走,那我還要不要混啊?!”

“你、你你……”簡直又氣又心軟,這麼亂七八糟的,唉,她竟然站在野地就跟他吵,都不知道有沒有被其他人聽去。

她突然把背在肩上的一小組畫具遞給他。

寒春緒愣了愣,接過來塞進馬鞍側的袋內。他重新站直,沉著臉面對她,大有想繼續吵下去的意味。

她沒說話,就只靠過去,一手拉下他的頭,蹄起腳,主動吻了他。

她的吻雖僅是輕輕貼住就放開,已讓寒春緒頭頂上的大火“逤”地一聲變成小火,小火還要燃不燃的,根本發不起來。

“你、你你……”換他結巴。沒辦法,她主動親他呢,而且還在光天化日之下!嘿嘿,呵呵,他很確定那個送“布扇”又要“留”她的小白臉,肯定瞧見了!

“回去吧,天陰陰的,像要下雨了。”君霽華若無其事般撫著駿馬一身光亮毛皮,雙頰發暖,嘴角一直往上提。

寒春緒把她抓來又追加重重的一記啄吻,這才甘心。

他俐落上馬,再拉她上來,在她紅嫩耳朵邊惡狠狠地追加一句——

“回去再好好算帳!”

他聽到她嘆氣,身子溫馴地偎進他懷裡。

回程路上果真落雨了。

快馬趕回城裡的話,約需要兩刻鐘,寒春緒自己成了落湯雞不打緊,但懷裡的人兒太過纖細,捨不得她淋溼。

他們在半道一處已荒廢許久的土地公廟躲雨。

將馬匹系在簷下,進到廟裡之後,才發現裡邊也有躲雨的人,不止一個,而是一小隊送親隊伍。

系滿喜彩的大紅花轎就擱在破敗的神壇前,八名轎伕和幾名樂手們隨地而坐,然而,新娘子沒坐在轎內等雨停就算了,竟把鳳冠都摘下來,縮在牆角哭得淚漣漣,婆子在旁邊好言相勸,就是勸不住。

“我的好小姐啊,康家的迎親隊伍就等在城門口,咱們今兒個入城休息,明兒個一早吉時一到,就要拜堂成親了,您這麼哭,一路從老家哭過來,兩眼都哭腫了,當新娘子可就不好看了呀!”

“我不要嫁!我要我爹和我娘……嗚……”

“哎呀,小姐啊,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天經地義的事,怎能不嫁呢?”

“我才十七,嗚嗚嗚,我不要嫁人……”

“十七不算小了,人家康家是富裕人家,康家六少爺今年二十一,跟你很登對的。我的好小姐,求您別哭了呀!”

“嗚嗚嗚……”

最後鬧得婆子也勸乏了,只得由著新娘子哭。

各自避雨,不交一詞,寒春緒反正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僅忙著幫自己的女人拭淨髮上、肩上的雨珠,確定她身子夠暖和。

君霽華挨著他坐,螓首靜靜靠著他結實的臂膀,她像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