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龍嫂無奈地往回走,她本想再教訓兒子幾句,見石賢在,便忍住了。

申學慈成了右派,兩個與他一塊長大的同學十分震驚,他們猜測著,龍連貴認為這事定是龔淑瑤從中搗鬼。彭石賢則認為不只關龔淑瑤的事。龍嫂雖有不安,卻遠遠料不到這事能招多大麻煩,她對彭石賢說:“世界上哪有雞蛋碰破石頭的事?我說,就任社長來抓連貴個右派也好,只是千萬別讓他連累上了你!”

當時,彭石賢還從龍嫂口裡瞭解到,她白天在鎮上走動,碰到了李家大院的李潤南,聽說田重波也與他一道回了小鎮,只是李墨霞去縣城辦件事,一時回不來,可她沒去打聽這右派左派的事。於是,彭石賢認為,只有去學校才可能打聽到些真實訊息。

彭石賢來到學校門前,校門緊閉,叫了幾聲,又推了幾下,裡面無人應答。他繞著圍牆向後院走,在圍牆邊的一棵大對下,聽人咳了一聲,一抬頭,見李潤南從樹上滑下來。他從縣中學畢業後一直沒回過小鎮,由於年齡差別較大,彭石賢與他只相互認識,李潤南首先搭話:“石賢,找重波來了?我給你開門去。”

“不用,我從圍牆上翻過來便是,你在掏鳥蛋?”彭石賢見李潤南臉帶笑容,正在幹不符師表的事,也就不顧斯文,抱著牆根下的小樹爬上了圍牆,圍牆內橫七豎八散著一堆乾柴。

“這是黑老鴰的窩,還沒下蛋,可這搭窩的柴有幾十斤,燒五六天足夠了。”李潤南一邊捆柴一邊說。

彭石賢幫著摟起柴來進屋去。田重波剛剛起床,還沒有洗刷,見了石賢說:“你來了好,我正準備上你家去呢──連貴沒來?”

“他忙著墾荒。”彭石賢說,“你不去看看他媽媽?”

“下午去吧,”田重波隨口背了句課本里的詩句,“啊,大堰河──我的保姆!”

“你來做飯吧,我去買菜,”李潤南吩咐田重波。

“好的,隨時聽從左派吩咐。”田重波回答。

李潤南出門去了。彭石賢幫著生火,田重波從米捅裡掃出些米來,已經生了蟲子,沒辦法,丟了沒吃的,便攤在桌面上挑揀。他們的談話很快就扯到了“反右”上。田重波作為大學一年級學生因著迷科學家的美夢而淡漠了政治,當有人陷落在右派的圈套裡時,他只是個被震驚的局外人;他母親心懷忐忑,也僥倖過關;而受打擊最重卻是關照這個,告誡那個的地委宣傳部長李青霞,她成了全省出名的大右派;另一個與李家有些糾葛的人物仇道民,他的詳情尚不得而知,因為被分割在不同的包圍圈裡,都剛出來不久;算來,李家大院的人,能夠勉強稱得“左派”的僅李潤南一人。彭石賢對這些事情並不意外,只有種果真如此的感慨。

李潤南買來了一些肉。一進屋就開始辦菜。以往的少爺公子,現在幹起這些家務瑣事來已經變得很利索了。吃飯的時候,田重波與李潤南邀彭石賢入座,他還倒在竹椅上發愣。說不想吃,也沒肯吃,似乎比這兩個李家人的心事更沉:“白天撞鬼了!”

“怎麼!”田重波望著彭石賢說,“抱不平?這種事情誰碰上誰倒黴,沒好說的!”

“你這話也不對,應該說是客觀存在,本質決定,”左派李潤南一笑,“石賢,你說是不是?”

“算了吧,”田重波對李潤南反唇相譏,“在這裡就別說本質不本質的話了!”

“你們是不知道右派不好當。。。 ”李潤南沒太在意,“我是說,你們還是以小心謹慎為好。”

彭石賢仍不以為然:“什麼小心不小心,有理走遍天下!”

“堅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