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界線,才是一隻蠢豬,叫你向左走,你偏要向右,那叫自尋死路!”他這是在煽動那些想爬上岸來的誠惶誠恐的囚徒們互相撕咬鬥毆。

申學慈在口號聲中被人推進了會場,拉上了臺子。他目瞪口呆。口號聲一落,就有人叫喊著讓他交待罪行,他剛開口說“各位同志。。。 ”立即被人打斷:“右派有什麼資格稱同志!”他改口說“老師們。。。 ”這也不行:“誰是你的老師!”這叫“下馬威”,專用作整態度,接著受命擔當批判的人展開了一場輪番轟炸似的辱罵,末了,才讓被批鬥的人認罪,但申學慈已經昏頭轉向,無所適從了,人們又齊聲怒吼:“打倒不老實的右派分子申學慈!”倒是姜信和見申學慈給嚇得尿溼了褲子,便教他:“你不知道說有罪!”申學慈這才說:“我有罪。。。 ”

姜信和了解申學慈無辜,這是一個讀死書的糊塗蟲,拿他開刀是大會的決定,但姜信和也沒什麼不同意的:先殺雞、後宰猴。

批判會結束之後,申學慈被隔離看守起來,他蹲在一間空蕩蕩的教室裡寫檢討,一個大半天過去,他除了止不住地落淚,竟沒有寫出一個字來,頭腦裡一片空白。幸虧又有經了批鬥的右派分子送到這裡,而且還像是源源不斷。人最怕的是孤立,有了同伴就有了慰藉,即使不準交談。大廚房的師傅有一大發現:第一天抓右派,飯菜剩下三分子二。這會兒右派多了,飯菜剩下的卻少了,人都知道跌倒了橫著想:沒什麼事情能大過吃飯活命的。申學慈這時才想到了母親,想到了她的可憐,想到了她對兒子的依賴,申學慈終於清醒:自己上當了。

老校長鳴放的意見集中指向姜信和,認為這種人不宜掌管文教工作,高興時,他能把教書說成是一件了不得的事,不高興時,又能把教書人當作敲竹板討飯的,向他彙報工作,他一連說得七八個“去去去去。。。 ”他識不得幾個字,把“狠心”讀作“狼心”,把“士人”視為“土人”,如此幹事於文教工作何益?老校長是個熱情而又有點古板,正直也有些固執的人。反右開始後,他一言不發,儘管姜信和旁敲側擊,指桑罵槐,他都不予理睬。還有些可殺不可辱的氣勢。姜信和想,扳不倒這老頭就沒自己的好事,可也有些難辦,老校長的鳴放言論中極少涉及重大政治問題。他平時就不習慣多談脫離具體工作和日常生活的話題,因此,要把他放到右派的秤鉤上去尚嫌分量不足。於是,姜信和找申學慈談話了,幾天下來,申學慈瘦了許多、一見領導就掉淚。姜信和說:“你是不聽話才落得這個下場的!光哭有什麼用?你現在要緊的是老實反省,深刻檢討,問題不交待清楚是過不了關的。交待了,可以爭取寬大處理,你年紀輕,還可以挽救——我看你肯定是受了別人的影響,這得好好想一想。什麼時候了,還不知道顧慮自己才是蠢!”姜信和的意思很明白,是讓申學慈向老校長推責任,可是申學慈怎麼也領悟不到,姜信和只得指名道姓說出老校長來,認為他平時肯定有右派言論,他的問題不小。申學慈卻連連否認,說他的事與老校長全無關係,請求領導相信他說話的真誠老實。

姜信和不是馬虎隨便的人,他堅持著要把老校長揪上臺子。“左”總是可愛的,即使挾帶了私心,也無人敢說。何況,當時有條推理顛簸不破:誰反對某個領導人誰就是反對黨,老校長“汙衊”姜信和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