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說來,李超蘭剛才說的感受也該是真實的了。”

“我看,這二胡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拉起來才能動人,我聽過,”李超蘭還另有一說,“白天鬧哄哄的,沒人有心思聽,反而覺得它煩人。”

“你覺得剛才這樂曲煩人了?”仇道民似乎有點失望。

“不是這意思。”李超蘭說,“我只是覺得音樂這東西,你說它是什麼就是什麼,由於各人心情的不同,感受也就不同。”

“也有道理,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仇道民竟同意了學生的看法,“音樂是玄妙的,不僅作者可以寄託自己的感情,演奏者也可以寄託自己的感情,甚至聽者也還有自己的情緒與理解角度──所謂知音者,乃是知心也!伯牙與子期應該先是知心,而後才有可能是知音!”

仇道民發現彭石賢身上具有一種特殊的敏感能力,聯想到他文章流露的純情,聯想到他對圖畫的興趣,以及他剛才對音樂的感受,認定這正是藝術創作所需的氣質,但他不禁漏出來一句擔憂的話來:“藝術自古為當權者惡,如果不肯趨附就範,又不想裝糊塗,那恐怕在劫難逃呢!”

這恐怕只能算或是他個人對自己身世的感懷吧?

彭石賢以前也聽到過類似的說法。那時是不經意,現在是不接受:“文人多劫難是舊社會的事,新社會還用得著去裝糊塗,或趨附誰不趨附誰麼?”

“那。。。 ”仇道民本是在無意間提起這個問題的,此刻他並不想跟學生討論,就掉換了一個話題,“石賢,聽說你們去年暑假打算去遊蓮花庵,後來怎麼沒有去成?”

“這得怪我媽不同意,”彭石賢還怨及到了李超蘭,“他們都只說了些空話。”

“我倒是想去,可暑假正是農忙季節,我怕別人看不慣,說你是遊山玩水,”李超蘭解釋,“可以沒有群眾觀點嗎?”

“領略祖國山河的壯麗,觀賞大自然的奇景,那有什麼不對!”彭石賢搬出仇老師課堂上的話來,“這可以陶冶人的性情,淨化人的靈魂,是哪個群眾不讓你去?”

“你媽就不讓你去,”李超蘭巧妙地反駁,“你不也依了她!”

“我媽只是說蓮花庵已經毀了──反正,你們不去,今年暑假我一個人去。”彭石賢解釋無力,便把話扯開了,“聽說那寺院的場地很大,原本是古代的一個寨場,就像梁山水泊一樣。寺院是土改時拆掉的,正殿裡的那尊大佛像被幾十個人用繩索套著頭,喊著號子拉下來,一連幾個跟頭翻到了深山坑裡。我媽說起這事來還很憂心,她迷信,認為神靈定會顯聖,據說那個為首給佛像套繩索的人後來還真是被雷電給劈死了!”

仇道民一直帶笑地聽著這兩個學生的談話和爭論沒有出聲。這時,他還是忍不住說了話:“把蓮花庵毀了實在是可惜的事!在你們那一帶,這可算得上是名勝古蹟,寺院始建於唐代,正殿裡的千手觀音有一丈多高,千佛殿也是金璧生輝,雕像個個栩栩如生,神態各異,寺外有塊飛來石,生得十分奇特,小石頭上長著塊大石頭,上面能擺幾張桌席,傳說是神聖飲宴棋樂的地方,早些年,一些外國人還在近旁建有別墅,可惜我以前沒有去過。。。 想來,它現在已是荊棘遍地,風光不再了!俗話說‘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這回是‘寺廟遇上兵,神鬼也不寧’──但不管怎樣,去了小鎮,我是不能不去看看的。”

“那太好了,”李超蘭高興地說,“暑假裡我們肯定得去小鎮,那就一塊上蓮花山去遊覽一番吧!”

“我小時候跟我媽,還有李墨霞老師一塊上過蓮花山,那情景就像在夢境裡一般。。。 ”彭石賢見到了仇道民臉上那種心馳神往、凝思遐想的表情,感到仇老師近來真是顯得年輕多了。便熱情邀請他,“仇老師,你領我們去吧,到過蓮花庵的人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