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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了多少張草圖,可是中秋節之夜毀壞了他的計劃。他無數次地回憶著那個夜晚的情景:在冷風習習的高臺上,他和見素挨在一起站著。他去握見素的手,那隻手滾燙滾燙,他趕緊把手鬆開了。他再不敢肆無忌憚地在夜間想那些輪子了。可是激情如火,日夜燎著胸腔。他不得不盡全力去剋制自己。因為他誰的話都可以不聽,惟獨要聽隋不召的。隋不召對於他,也許只有一個詞可以概括:恩同再造。
李知常對於自己老一輩的複雜心緒是世界上最為奇特的。他恨他們又愛他們。爺爺李玄通十四歲上就自命不凡,自己割去黑髮,到很遠的一座大山裡去鬧玄:父親李其生給關東的資本家開機器,回到窪狸已經很不光彩。人們都說好人怎麼能給資本家開機器?後來儘管他不斷戴罪立功,但鎮上人最終還是沒有饒恕他。老李家在人們眼裡成了古怪邪僻的代名詞,永遠得不到諒解和信任。李知常在學校比所有人都聰明。五年級上完了,又上了初中,鎮上終於有人提出說“不得了”,不讓他升學了。理由複雜晦澀,主要是他父親給資本家開過機器,他念完小學本來就足可以了。他回到了家裡,恨起父親和爺爺,恨得要死。
李知常十九歲的那年,留下了永遠的悔恨。那次的經歷使他明白了,人在任何時候都不該肆意妄為,不該鬆懈,不該忘形。
那是一個和暖的春天的傍晚,李知常因為渾身燥熱,一個人孤獨地在河邊溜達。他從來沒覺得自己會像這會兒這樣需要一點什麼。他那麼想要。晚霞照在河水上真美麗,還有滿河灘的剛爆出芽子不久的柳棵,在風中扭動,像少女一樣羞羞答答。他那麼想要。他一個人若有所失地轉悠了一會兒,然後穿過河灘往回走去。可是他走到柳棵間的時候,喉頭熱辣辣地脹起來。他不走了,身子一軟,坐在了溫熱的細沙土上。他玩著,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才回到家裡。他覺得身上輕鬆極了,兩隻手那麼柔軟。這晚上他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走上街頭,有幾個人同時好奇地盯住他。有人嚌嚌笑著問:“在柳棵裡玩得好麼?”另一個笑吟吟地湊過來,插一句:“書上跟這叫『手淫』!”李知常像被烙鐵觸了一下,頭“嗡”地一聲響起來。他木木地轉過身去,不顧一切地往回跑。他心裡喊著:壞了,壞了……人們在後面大笑,其中一個大著嗓門叫道:“看見了!全看見了!”
小夥子李知常從此再不出來,院門緊閉。不知多少天過去了,鎮上人開始覺得不妙。李玉明身為高頂街書記,又是老李家的人,就親自去拍門。門好象不僅閂住了,而且還從裡面頂了槓子,加了鐵釘。李玉明嘆息著走開了,說由他自省去罷。前後有不少人也去拍了,結果都是一樣。鎮上人嘆息起來,說:“老李家啊,老李家啊!”……最後來拍門的是隋不召。他大概是鎮上惟一能夠理解老李家的一個人了,早與李知常成了忘年交。他原想讓朋友自已走出來,結果還是失望了。他拍著,高聲怒罵。李知常有氣無力地隔著門板說:“隋叔,你不用罵了,知常對不起你,知常做了沒出息的事,這回準死無疑了。”隋不召聽了,沉思良久,轉身離去。回來時,他手提了一把大板斧,他就用這把板斧三兩下劈開了大門。李知常瘦骨如柴,面色灰白,頭髮亂成一球,搖晃著迎上來說:“大叔,你行行好,就用這把斧把我也劈了吧。”隋不召臉色鐵青,說了聲“好”。可是他接下去使用的是斧柄,一柄就把李知常打翻在地。李知常掙扎著爬起來,他又是一柄把他打倒。老頭子掐著腰罵道:“我瞎了眼了,交了你這麼個孬種!”李知常垂著頭,說沒臉見人了。隋不召喝道:
“那有什麼!”
隋不召讓李知常梳洗乾淨,教會他挺直身軀走路,兩個人一起走到了窪狸鎮的大街上。街上的人看著他們,神色莊嚴肅穆,再沒有一個笑的。
總之,那天差點把他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