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皮,“吃出我一嘴惆悵”。同為蘇州人的朱文穎寫過花宴,說是道道都與花有關,非常精細且費神,朱是個比較精神化的寫手,也很少流連於物質細節,我好像從不記得她筆下的吃喝玩樂這類瑣細。南宋吳太后,禮佛,戒殺生,然風雅,她常常取了梅花涼拌,而且,只食落英,真是宅心慈悲。花也可吃色:丘彥明就很喜歡拿黃瓜草的紫花,常拿來裝飾冰激淋。

我多少有點花痴,但並不熱衷吃花。過去因為身體的緣故,一直在吃紅花和玫瑰,也不是刻意服用,不過是中藥袋裡夾帶的零星花蕾。玫瑰花給我挑出來泡茶喝了,據說是可以活血養顏,可惜他們是染色處理過的,顏色全掉進水裡了,對我的顏面,倒沒看出有啥裨益。薰衣草是放在透明茶壺裡,睡前需要寧神時,煮了片刻食用,多半是為了欣賞其水色微紫,寧靜怡人,口感也寡淡,沒啥回味。甘菊好些,尤其是小品種,黃心的杭白菊,冬日手執一杯,潤喉清咽,且香氣清遠。花茶的常用搭檔是茉莉綠茶、桂花紅茶,我倒嫌它干擾了茶湯,還不如清品,存本味。

從去年伊始,瘋狂地沉溺於綠色。夏天的棉麻短褲是橄欖綠,七分褲是迷彩,T恤是灰綠。天熱,一身綠色,像把臉埋在剛割過的草坪裡,呼吸都清涼一點。前兩天逛街買了兩件棉麻長衫,流行的宮廷風格,復古的闊袖,下襬帶點微微的裙邊,一件是深綠,吸足了水分的墨菊那樣,還有一件是墨綠,像一棵胖樹的蔭,開領低,露出一大片頸脖,想著可以搭條珊瑚珠項鍊,哈哈,那個視覺效果,一定很像克利早年未走抽象路線時的田園畫,鬱郁蒼蒼的小樹林裡,露出三兩的暖紅屋頂,上面矗立著可愛的小煙囪,矮矮的屋簷下,安居樂業的一家人。那是我喜歡的、童話質地的篤定和安心。

綠色是休憩和療傷色,好像長句子的逗號、中轉站的座椅、雷雨中的電話亭、第一抹春日的暖陽。茜茜公主的爸爸,讓她在不開心的時候,就去森林裡走走,這裡面大概也有綠色的鎮定作用。

綠色之美很深邃——伍爾芙喜歡用一些驚險著落的句子,去形容女人的美,有一個是“臉色像百合花一樣蒼白,眼睛像雪松那樣幽暗”,伍爾芙到底是一個優秀畫家的妹妹,兼一群藝術家的精神領袖,這個搭色還是很精準的。古井般幽深的綠眼睛,配百合花瓣樣細白的膚色,真是踩準韻腳了,此種配置,最好的代言人,就是《飄》裡的費雯麗。看過電影的人都應該記得,黑媽媽為了保護郝思嘉的白面板,總是寸步不離地在她身後撐著小陽傘。至於綠眼睛,米切爾第一眼看見費雯麗就說“天啊,她的綠眼睛在跳舞!”十六歲時顛倒眾生的舞會上,她穿的是綠裙子,白瑞德做投機生意,給愛美成性的她,送來的也是一頂綠帽子。後來她落魄農莊,又裁剪了綠窗簾做新裙子,去找白同學借錢。而這一切的綠,都是為了給費雯麗的綠眼睛押韻。

如果是東方人,用綠就得小心一點,因為我們面板微黃,色彩亮度和相容度都不夠,張小嫻很偏愛綠色,我仔細地研究了她的照片,塗的是那種淡淡的水綠眼影,粉底是象牙白,腮紅是若有若無的一點桃子紅,整體感覺還蠻清新幹淨的。

對於肉體而言,綠色多少有點超現實,是眼睛這種細處也罷了,如是大面積就很可怕。少時看《綠山牆的安妮》,安妮小時候非常臭美,視自己的紅頭髮為外型敗筆,終於有一次,在養母出遊的時候,她用零花錢買了一瓶廉價染色劑,把頭髮給染了,等養母回家的時候,看見的居然是一個綠髮少女!大家狂笑不止,安妮深感羞恥,從此治癒了她膚淺的虛榮心。這個故事和書裡的其他章節一樣,讓人掩嘴偷笑的輕喜劇風格,有點成長的、蚊子輕叮的細微煩惱,但絕不至於走到悲劇那麼遠。

卡薩特的畫常常讓我覺得板滯,不過我很喜歡她筆下的綠,那種綠接近中國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