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她前去拜見晉王和明遠侯的。

去便去吧,也許她能從他們口中探知當日的狀況,也明白沈擇青的下落呢?

穆荑隨他們上了馬車,馬車骨碌碌轉了幾程,轉出了龍門鎮往永安城的方向駛進,然而只駛出了五十里地便停下來。晉王及明遠侯竟在離京城最近的昌州城內,而不在永安城裡。

穆荑十分不解,再看昌州城重兵把守,出入把關森嚴,上下都是明遠侯的人,她便有些明白了,恐怕最壞的結果已經發生了吧!

明遠侯不在,穆荑見的是晉王。他獨自一人在屋中飲酒,從視窗望去,皓月當空,星石散落,蒼穹如玉盤。幾叢竹影蕭蕭,玉蘭花夜半吐蕊香氣清甜。

“坐吧。”晉王指了指圓桌對岸的位子。

穆荑上前坐下,桌上並無下酒菜,唯有酒水而已。

晉王已經喝得面目通紅,可仍對著酒壺大口大口地飲著。穆荑心知他傷心難過,一腔抱負化為灰燼,還是為他人做嫁衣,還是被自己的親兄弟如此深深算計,他已經一無所有了,豈還能開心?她也不知如何安慰他。

“我出生時儲君已死,宮裡時常傳說將來父皇必從我與哥哥中間選一人擔任儲君,因此薄氏不許我們哥兒倆與母妃親近。我自由多病,皆是哥哥照顧,記得有一年雪夜,我燒得糊塗了,薄氏仍不許我們見母妃,是哥哥一直抱著我,餵我水與藥,我睜開眼,便見著哥哥的笑臉,他說:‘阿攬你放心,有哥哥在,便不令他人害你!’那時候我便在心裡認定,他永遠是我的好哥哥,無論將來發生何事,我永遠敬他、重他、愛他!”

晉王趴在桌上,手指勾著茶壺一角,半嘲諷半懷念地說著:“五歲拜西席,因哥哥年長些,父皇給他請的是當時極有名望的兩朝元老宋國公,據說他只收一名弟子,可哥哥拉著我的手跟他一同上學,宋國公皺眉:‘二殿下,陛下只吩咐老夫教授您,未曾收下三殿下!’,二哥笑稱:‘沒關係,阿攬是我親弟弟,我的東西便是阿攬的,我能學的他亦能學,先生不必區分你我!’七歲我中毒出逃,他拉著我的手道:‘阿攬,一定要活著回來,哥哥等你,母妃地下有知亦期盼我們團聚,莫要辜負!’十七歲我回京……”

晉王換個方向趴著,“他已登基為帝,與我並肩看江山,共賞日月,他指著前方對我道:‘阿攬,看這,往後都是我們的天下!你要助哥哥一臂之力,哥哥的江山還需與你共享的才好啊!’那時候我便意識到他已經變了,說話的方式依然改變,可我初衷不改,他仍是我的好哥哥!好哥哥便是幼年寒冬溫暖的一個懷抱,病痛中安慰的笑容和親侍的一碗湯藥,還有牽著我的手走過學殿,握著我的筆教我寫字,以及離別之時那一句不捨的話語……他永遠是我的好哥哥,不僅因著血脈相聯之情,更是因為幼年的誠摯感情相待,我一直相信,幼年這般真摯無私的哥哥長大後亦不會改變,因此我也無私地幫助他,甘願為他所用。直到……去年薄氏生辰宮宴上他給我下了藥引,我毒發昏迷不醒、痛苦不堪……薄氏即便當年對我下了毒,也知穆叔叔請了名醫醫治,又豈曉得我身上仍然懷有劇毒?唯一知道秘密的並且活著的人只有你和他啊!他給我下了藥引,我毫無防備喝下了,也終是明白他不再是當年的哥哥,他已經變了。”

晉王直起身子,扶額擰眉,森然冷笑,“可我不怨他,念著幼年他對我的照顧,念著他與我血脈相聯,念著母妃臨終前的勸告,他永遠是我的哥哥,即便不是好哥哥,但也是親哥哥!我不會害他,我沉默不言,裝作沒有任何事情發生。可他仍是猜忌不減,先派人綁架了你,再導演宮中刺殺案,在我出兵救你之前又派人抓我入宮,趁機指責我目無君主,而後藉此收繳了我的兵權。我仍是無怨言,可心也冷了,終於,在他派人刺殺了我之後,我心終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