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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玉川並不是條寬敞的河。皇帝的龍舟卻大,佔了大半河面。
河兩岸擠滿了百姓,估計天剛亮便來河邊蹲著的才有好位置。但皇帝遊的這個河段其實並不長,京城的百姓卻多,是以許多沒在地上尋著位置的,便都爬到了樹上或近處的民房上。
開船的小官十分艱辛,因河兩邊的堤岸上都蹲滿了百姓,便定要將這船開在河的正中央,不偏左一寸,也不偏右一寸,才顯得出皇帝恩澤四海,一視同仁,既不便宜左邊的百姓,也不便宜右邊的百姓。因這是個極精細的活,有道是慢工才能出細活,於是,這船便開得越發的慢。
一船人在大太陽底下,皆熬得兩股戰戰。
眼見著午時將近了。我塞了兩枚金葉子與在船後忙活的一個小宦臣,著他幫忙請一請太子。小宦臣手腳十分麻利,我將將閉著眼睛歇了一歇,元貞已樂呵呵地湊了過來。
今日他著了件天藍的織花錦袍,少年摸樣很俊俏,見著我,眉梢眼角都是桃花地笑道:“師父這個時候叫元貞過來,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他雖有個刨根問底的脾性,我卻早已在心中盤算好,先頓一頓,做出莫測之態來,方攏著袖子深沉道:“為師方才胸中忽乍現一束道光,將平日許多不通透的玄理照得透白,為師感念你對道法執著一心,既得了這個道,便想教傳於你,你願不願聽?”
元貞小弟立刻作個揖,垂首做聆聽之態。
我肅然清了清嗓子。
在崑崙虛學藝時,我有些不才,道法佛法凡是帶個法字的課業,統統學得很不像樣。但即便當年墨淵授這些課時我都在打瞌睡,也算是在瞌睡裡受了幾千年的薰陶,與一介凡人講個把時辰的道法,尚不成什麼問題。
我一邊同元貞講道,一邊等待司命星君命格薄子裡寫的那位美人,眼看著午時將過,便有些焦急。
講到後來,元貞欲言又止了半天,終插嘴進來:“師父,方才房中雙修、養氣怡神那一段你前前後後已整整講了四遍了。”
我恨鐵不成鋼道:“為師將這一段說四遍,自是有說四遍的道理。四這個數代表個什麼,你需得參。這段道法講了個什麼,你需得參。為師為什麼恰恰將這段道法講四遍,你亦需得參。學道最要緊的,便是個”參“字,似你這般每每不能理解為師的苦心,要將道修好,卻有些難。”
元貞羞愧地埋了頭。
因被他打了這麼一回岔,我想了半天,方才我是將一段什麼與他說了四遍來著?唔,暫且不管它,便接著房中雙修養氣怡神繼續說罷。
我講得口乾舌燥,茶水灌了兩大壺下去,司命星君命格薄子裡那位美人,終於出現了。
我其實並未見著那美人,須知我坐的是船尾,縱然極目四望,也只能瞧見各種腦勺的四個面而已,知曉那美人已然登場,乃是因見著了在天邊盤桓的,司命星君不惜血本借來的,西天梵境佛祖跟前的金翅大鵬。
我活了這麼多年,尚未曾親眼見著一個皇帝跳水救美人,頃刻便要飽了這個眼福,一時熱血沸騰。但因需穩著元貞小弟,便少不得要裝得鎮定些,忍得有些辛苦。
河道兩旁百姓的歡呼乍然少了,船上也由前到後地寂靜開來,我從眼風裡掃了眼那尚在天邊呈一個小點的金翅大鵬,以為這詫然的沉默絕不該是它引起的。
想必驟然沒言語的人群,是被那將將出現的美人迷醉了。
元貞小弟尚沉迷在道學博大精深的境界裡不能自拔,並未意識到這場奇景,我甚寬慰,一邊繼續與他弘揚道法,一邊暗暗地瞟越飛越近的金翅大鵬。
佛祖座前的這隻大鵬長得十分威武,原本一振翅要飛三千里,此番因是扮個凡鳥,飛得太剛猛便有些不宜,是以縮著一對翅膀,從天邊緩慢地,緩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