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全校舉行“作文選優”,題目就叫做“解放”。

龔淑瑤整整寫了五六頁,平時,她見彭石賢的作文寫得還不錯,便讓石賢給她修改,,因為那文章的錯別字太多,也沒有幾句話通順,彭石賢怎麼也弄不清她的意思,幫不上忙,現出來一臉的為難的神色。

龔淑瑤很機敏,她一邊從口袋裡拿出紅薯片來哄著石賢,一邊從頭至尾講她的故事,一些她寫不清楚的事情,講起來卻有條有理,而且十分感人。

彭石賢領悟了她的意思,如實記錄下來,稍加疏理便成了一篇文章。龔淑瑤看過以後,又作了些補充,根據她的要求,彭石賢改了兩次,直到天快黑了,他們才離開學校。

龔淑瑤把石賢一直送回家,對香嬸說了許多稱讚她兒子的話。

過了幾天,龔淑瑤的那篇文章在學校的“文化園地”上張貼出來,而且,被評為了學校作文選優第一名。

李墨霞老師還在班上朗讀了那篇文章,她說這種文章沒有切身體驗是寫不出來的,它生動地表達出了婦女要求解放的心聲。

經過李老師的評點和有表情的朗讀,包括彭石賢在內,許多同學被文章深深地觸動,以致眼圈都紅了。

彭石賢自己的文章卻落了選,這使他有些沮喪,而龔淑瑤在其他同學中從來不提彭石賢為他改過文章的事,這讓彭石賢覺得龔淑瑤是在故意冷落他,心裡特別地不高興。

一天清早,小河漲了水,去學校的小木橋被沖走了,彭石賢來到小河邊,正準備趟水過河去,這時,後面有人叫他:“石賢,你別脫鞋襪好了,讓我揹你過河去。”

石賢回頭一看,正是龔淑瑤,只見她迅速捲起褲管,在石賢的面前蹲下來:“書包也給我,你摟住我的脖頸,別掉到水裡去了。”

龔淑瑤很有力氣,腿也長,揹著石賢穩穩當當地從急水灘頭趟了過去。

過了河,彭石賢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等著龔淑瑤穿鞋襪。

“你害怕嗎?”龔淑瑤朝石賢笑著發問,石賢沒有回答,她看得出石賢的不好意思,又笑了一聲,便低下頭去,把褲管放下,罩住了那兩條白裡透紅的長腳杆,然後站起來,攏了攏頭髮,走近來,“石賢呀,你真是聰明,我那篇文章讓你修改得太好了...”

接著,龔淑瑤向周圍望了一眼,見沒有人,突然在石賢的臉上重重地親了一口,過了好一會才放開手,她左右打量著石賢,眼裡流露出一種異樣的神色。

彭石賢被這突然的舉動驚呆了,不覺滿臉通紅,他發覺龔淑瑤似乎也紅了臉,嘴角上卻掛著一絲神秘而又甘甜的微笑。

“好了,我們上學去吧,”龔淑瑤長噓了一口氣,“你走前面!”

龔淑瑤很快平靜下來,她揚了一下頭,望著遠處的山峰說,“石賢,你說這個李墨霞,她怎麼還不結婚呢...你走好,別摔著了...那一定是她的心裡還有一個相好的男人,真是個傻女人,傻等他作什麼——我這話你可別向其他同學說,那樣,李墨霞會不喜歡你的!”

石賢默默地在龔淑瑤的前面走著,竟沒敢回頭看她一眼。

石賢還只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龔淑瑤對牛彈琴的話只是她內心情感的溢漏。但是,彭石賢也能覺察得到她那重重的一吻,不只是那篇作文成功產生的喜悅,也不只是對石賢替她修改文章表示的感謝。她直呼李墨霞的名字,使彭石賢覺得這是一個與自己完全不一樣的“大”學生。

[感慨]彭石賢:這情景竟然讓我留下了永久難忘的印象,在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一見到龔淑瑤便會有著一種慌神的感覺。

[插敘]*中期的‘牛棚’裡,‘勞改釋放犯’與‘走資派’煮在了一鍋,就像一個難民集中營。幾個或無聊,或矇昧,或蠻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