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很滿意地在合同書上簽字,直到一筆寫完大名,注好最後日期的時候,胸膛裡熱烘烘的這顆心臟,方才緊了一緊。

如果一場婚姻是沙盤裡演練的戰役,到此為止,算是真正收官的一場大戰。自此勝負已分,是割地,是賠款,都人為做好了最後的判定。

只是愛情和婚姻卻往往沒有打仗那樣簡單,一段感情走向終結的時候,其實誰都不會是真正的贏家。

杜希聲贏了嗎,為什麼直到現在還總跑來大獻殷勤?

看似備受關注的她贏了嗎,看看她狼狽不堪的樣子就該懂得了。

然而回去的路上,夏苒邊走邊想,如果時光倒流,再回到那個燥熱難熬的暑天,她是否會忤逆自己的父親,撞破南牆仍舊痴心不改?

她是否還會孤身上路,捨棄身後所有的牽絆,在喧鬧腌臢的火車上一坐便是數十小時,只為了來到他的身邊,送他一支冰涼沁甜的橘子冰棒?

她又是否會在他艱難的起步階段,接受一枚普普通通的戒指,接受一場沒有婚禮沒有祝福甚至看不到未來的挑戰,堅定說我願意嫁給你為妻?

……

夏苒想,會的,她還是會的,無論給她多少次機會,她還是會重複過去的足跡,因為那時候的愛情太過純粹,那時候的杜希聲太過美好,那時候的他們真的想過要一路走到白頭。

人生之中,那種奮不顧身的愛情,至少,該有一次。

離開之前,夏苒從手機店裡拿回了已經維修好的手機,介面沒變,資訊沒丟,她滑到相簿的時候,卻怎麼都找不到她和林晗那張算不上合影的合影。

她想到那天桌上莫名的一灘水,想到杜希聲臉上淺淡的笑容……她想,或許因禍得福,或許是應該這樣不帶一點記憶的走開。

她隨即孑然一身地回到了禾水。

與夏父說的“不管不顧”不同,回來之前,夏苒其實有過周密的考慮。

隋興不是她的大本營,隨著年齡一天天的增長,那種落葉歸根的故鄉情結便一天重比一天。

回到禾水,起碼有親人,有可以住的地方,有家,連同工作她都想到了——橘子冰棒——在即將要邁入三十歲的時候,夏苒告訴自己,她要創業。

多年以來,夏苒一直都有關注禾水本地網站和論壇的習慣,近來上頭一則名為“救救本地企業,禾水童年共同的記憶橘子冰棒廠面臨倒閉”置頂加精的帖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發帖人聲稱近幾年橘子冰棒廠因為受到眾多洋品牌及國內大型企業的衝擊,導致效益不好,連年虧損,老闆決定及時止損,將毗鄰市中心的廠房賣給地產公司。

這樣一來,這個給幾乎每個禾水人童年都留下過深刻記憶的牌子,朝夕之間就將瓦解,以後的孩子只能從上一輩人的口中知道禾水還曾有過這樣一個家喻戶曉的品牌。

於是當夏苒回到禾水,回過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憑著一股滿腔的熱血和衝勁,去橘子冰棒的廠裡找負責人談判接手的事宜。

廠門口的門衛亭裡早已人去樓空,院子裡也是一片破敗傾頹,三兩輛鏽得不成樣的桑坦納橫在院子一角,長滿草的工棚外面,橫七豎八停著好幾輛電瓶車。

夏苒平日裡那種窩裡橫,拋頭露面就畏首畏尾的毛病立馬又滋生出來,該找誰談,去哪找,怎麼談,夏苒看著滿院子亂糟糟的樣子,覺得這事兒有點欠考慮。

正在想是不是先回去搬點救兵過來,後頭突然有人喊她的名字,轉身一看,說不上到底是喜是憂“侯勇?”

侯勇穿件很簡單的白T,牛仔褲,陽光底下大步跑過來,飽滿的額頭上滲著細密的汗“難為你記得我名字。”

夏苒拿手擋住額頭,抬頭看他“沒辦法,記性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