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座破落的風箱在不斷抽吸著空氣,靳劭的喘氣聲響在他自己耳邊,再也聽不進其他的聲音,喉頭是理所當然的腥甜,更讓人難以忍耐的是身上的骨頭都快要被空氣壓碎的疼痛與四肢快要飄浮起來的痠痛無力感……

跑跑跑——

靳劭的心頭只剩下這個字。

他告訴自己,只要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就可以跑出——

跑出什麼?靳劭已經記不得他已經朝著一條直線跑出多遠距離了,再厲害的能力也該跑出他的影響範圍了,可是為什麼那些狂暴著的植物還是如影隨形?

難道他沒有避開前方出現的每一株植物嗎?

他當然避開了。

那麼問題來了,基地市是投放了多大量的植物狂暴劑,才能讓自己跑過的植物跟著一路狂暴過來。

然而他來不及思考了,更多的植物撲面而來,身後暴怒著化作死神無差別攻擊周圍所有物體的狂暴植物快要蔓延自己了,他只能拖著自己像個破爛風箱的身體不計代價地繼續加速,加速——

細碎的骨折聲像是給破風箱抽/動的聲音的伴奏,竟然蓋過了“嚯嚯”的風聲,直接響在靳劭的腦海裡,他的腦海裡也許閃過了什麼,又被拋在腦後。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等發現前方的植物也開始攔截自己的時候,喉嚨裡終於迸發出一聲有些絕望的吼聲。

“抱緊了!”他怒吼一聲,直楞楞地衝向面前的植物,像一顆勢頭兇猛的炮彈在前方攔路的不明植物上直接撞出個窟窿,勢頭不減地繼續前去了。

他們經過的植物身上帶了絲絲縷縷的紅色,趴在他背上的沈括知道那是什麼,他也聽得到因為骨頭相貼而異常清晰的骨碎聲,聽得出靳劭那一聲怒吼背後的無奈,悲憤,卻什麼也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

他連叫靳劭把自己丟下來都不能坐到了,因為任何一點的停頓或干擾,他和揹著他的靳劭就會興奮地前來被“捕捉”他們的植物包裹了。

他只能躲在靳劭的背後,做些無用的祈禱與愧疚。

可那又有什麼用呢。

他什麼也幫不了靳劭,他就是個累贅。

他引以為傲的能力,在這時候幫不上任何忙,他曾經以為自己的能力是多麼厲害,多麼萬能,結果它在最需要它發揮作用的時候它卻失效了,而在逃命路上,他們的空間位置不斷更改,這破能力根本無法發動。

沈括深深地埋頭,一滴熱燙的液體滾落在靳劭肩頭,給他被刮破的傷口帶來一絲刺痛,然而這點刺痛都來不及傳導到他神經中樞,就被忽略了。

前方攔路的植物越來越多了,密密麻麻的藤蔓,樹幹緩緩挪動著,綠色的海洋泛起巨浪,追逐著最前方最核心一個小小的點。綠色的巨浪不斷試圖蓋住那小小的一點,又不斷地被那小小的一點衝出來。

那個小點彷彿是一個金剛做的鑽頭,一往無前,無堅不摧,堅定地一次次擺脫植物們無比纏綿的包裹,在無數的死路里硬生生劈開一條生路。

天越來越黑了。

靳劭知道那不是因為夜晚將至,而是因為高大的樹木遮天蔽日,在它們的地盤進行了一場範圍有限顛倒日夜。

靳劭覺得自己的肺一定已經爛掉了。

他再一次一頭撞上一棵樹的樹幹,巨大的樹給他撞出個洞來,他血淋淋的額頭上不過是更紅一些。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頭怎麼能這麼硬,他想自己要是這次不死,一定可以去申請一個“世界第一鐵頭”的稱號了。

可是他再不怕死,再什麼都敢撞上去,前面還有千千萬萬棵樹,他還能撞多少棵樹?四周密密麻麻的藤蔓和樹枝彷彿邀約一般伸向他,無窮無盡,無論逃多久,跑多遠,那些追逐都不會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