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一點我還是要說清楚。”沈括清清嗓子,忽略自己心頭的異樣,坦誠地看著靳劭說:

“我不確定我要是帶人類,唔,應該說,活物,穿梭過去會發生什麼。你也知道,咱們村裡除了人,再也沒有其他活著的東西了,所以,其實我也只是用一些死物做過實驗。”

“那又怎麼樣?”靳劭不在意地挑眉。

“怎麼樣?”沒想到自己看重的事情到了靳劭那裡變得這麼無足輕重,沈括特意強調,“我沒有那活體做過實驗啊,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意味著,你被我帶過去的結果是未知的,未知的!你可能會死!你需要冒著生命危險過去。”

“我知道你的意思。”靳劭抬手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但是,那又怎麼樣?”

“你——你不怕死嗎?”沈括驚訝於他的毫不猶豫。

“呵。”靳劭忍不住笑了。

他看著輪廓還帶著些許未經磨礪的稚氣的沈括,手指不自覺地磨娑著,斟酌著道:“你知道我以前在軍隊裡是做什麼的嗎?”

“幹什麼的?”沈括奇怪於他為什麼突然提這個。

靳劭看著他不明所以的表情,笑道:“我以前是特種部隊裡的,做隊長的那種。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做永遠的人民子弟兵,我既然入了那個隊伍,這條命就早已經交給了國家。無論是以前在部隊裡,還是在機動隊裡,我們這些人都是註定要為了人民群眾奔波的。

我以前和你說我是被趕出來的,確實是真的。我沒有騙你。我哥在研究所裡我和你說過吧?這裡我確實隱瞞了一點事,我道歉。他不只是一個普通的研究員,他還是他那個研究組的組長。因為一些自私小人的陷害,本來就過得十分壓抑的基地市裡傳起了對我哥不利的謠言,說他不作為,吃著群眾用命省下來的食物,卻什麼都不幹。一群偏激的民眾在有心人的慫恿下,偷偷闖進了我哥的住處,捅了我哥一刀以作示威。這事剛好被我遇上,我沒想到他們都是身體虛弱到了極點的人……我失手把那幾個人打死了……”

在沈括擔憂的目光中,靳劭低下了頭,捏緊了拳頭,平復了一下心情才繼續說道:“總之,我和他們發生了很大的衝突,我哥引咎辭職,我則以故意謀殺的名義被驅逐了。”

他看向沈括閃爍著不平與憤怒的臉,嘆了口氣道:“我當然也恨那些普通群眾,恨他們聽風就是雨,恨他們衝動,恨他們不智……我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恨他們,甚至想要報復他們。

可是我……他們是我以前千辛萬苦想要守護的人啊,我哥引咎辭職,我自願被驅逐出城,為的是什麼?不就是平息民怨嗎?

我苦,那些底層的人也苦。就算沒有人去統計,我也知道,基地市裡每天因為飢餓死去的人也是數以千計。有人起來鬧事,他們不對,可還有更多人,他們把自己的命和未來,還有孩子的未來託付給我和我哥這些人,他們甚至一句話也沒有,就在某個角落默默死去了。

因為他們相信我們,也只能相信我們。

咱們老祖宗有句話,叫做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這樣的話平時說出來可能讓人覺得中二,但是有時候,這就是咱們這個民族能夠傳承到現在的原因啊。”

靳劭的目光望向外面,望向院子外的天空,彷彿是在隔著雲端看一座遙遠的城市,他的眼神飄忽,卻緩慢而堅定地說道:“如果真的有救那一座基地市人民的命的機會,只是丟我一條命又算得了什麼呢?而且你不是說了,那只是一種可能,聽起來就很小的可能。”

沈括徹底被他說服了。

他甚至覺得無比羞愧。

作為一個普通人,那些大國大家的恩義道理離他彷彿是很遙遠的東西,他也很難真的想什麼為國家,為群眾犧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