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一本《西廂記》,一本《牡丹亭》,書已經有些舊了,一看就是經常被翻看。信手翻了翻,費揚古不禁莞爾,但凡是和月下相會、私定終身有關的段落,都被翻得書頁都要掉下來了。看了兩眼,他忽然滯住了,隨即手忙腳亂的將兩本書都翻到了第一頁。

幸好,什麼都沒有,費揚古心中一鬆,隨之而來的,便是對自己的埋怨——真是小人之心,腦子裡全是些腌臢玩意兒!

過了一會兒,因澤回來了,費揚古調笑,“澤澤啊,你這屋子怎麼看,主人也不應該是整天對著賬本扒拉算盤珠子的人,你這是把明珠大哥的房間搬過來了吧!”因澤也沒答理他,自顧自的脫了衣服,爬到床上,費揚古一臉壞笑的說,“嘖嘖,看把你急的,看把你急的!來,哥哥抱!”費揚古說著,便將胳膊腿伸過來,攏住了因澤,因澤懊惱,小聲說,“不要臉,你就不能老實一晚上?我這屋子小,旁邊住的全是丫鬟老媽子,平日裡咳嗽一聲都聽得見!”

費揚古笑著點頭,在因澤耳畔說,“好,抱著也是一樣。”說著,將因澤摟得更緊。費揚古沉沉欲睡之際,忽聽因澤幽幽的說,“今兒老祖宗睡覺前,忽然對我說。說費揚古這孩子不錯,他前半輩子欠你哥哥的,後半輩子都還到你身上了。”費揚古嘿嘿憨笑。“費哥哥,你欠哥哥的還到了我的身上,那我欠你的,該還到誰的身上啊?”“你不是說下輩子還給我做老婆嗎?”

京城的冬天,天亮的很晚,早晨,天還未亮的時候,澤澤便起身點上蠟燭,梳起頭來。忽聽外面一陣嘈雜的聲音,有人喊,“老夫人歿了!老夫人歿了!”聲音由遠及近,因澤的手一鬆,梳子落到地上,砰的一聲,摔成了兩半。

老夫人是在睡夢裡離世的,房間裡跪了一大片真哭假嚎的孫男弟女,因澤跪在最靠近老夫人的地方,不出聲,卻大滴大滴的掉眼淚。費揚古勸不得又看不得,心裡實在憋悶,便來到院中,就見嫡福晉和幾個管事的老媽子火急火燎的邊往院裡趕邊說,“我精神不濟,籠不來這麼大的事,咱們滿人也不講什麼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去和她說,你們不用犯嘀咕。”

一盞茶的功夫,嫡福晉挽著因澤的手出來了,“五姑娘啊,害你又受累了,是我沒用,可是,事情要是辦的不好,外人笑話倒是其次,老夫人走得不體面那是咱們的不孝啊!”因澤眼睛紅腫,臉上淚痕猶在,面色哀慼,她微微點頭,“既然福晉把話說到這兒了,因澤哪敢不從啊?”

費揚古心中一陣不快,上前一步說,“你年前就身子不舒服,自己好好掂量著,別事情辦不好,叫福晉失望!”福晉聽了恍然大悟的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因澤,“身子不舒服?莫不是姑娘有喜了?”因澤連忙搖頭,“沒,就是感了風寒,已經好了。福晉,我身邊沒有旁的衣服,你找件白衣服給我吧,若是張羅事出出進進的,總要有些體統才行!”費揚古聽了這話,心裡心疼因澤,卻又不能再說別的幫她推脫,只能作罷。

等到因澤再出現在費揚古的面前時,一身素衣白服,烏黑的髮髻上只簪了朵白絹花,神情肅然沉靜,可是,費揚古還是能感到,因澤依然傷心,依然有淚水,淚水流不出來,只有順著原路,流回心中,浸漬她那顆他總也拿捏不住的心。

“你不回去嗎?”

“在這兒陪你。”

“在這兒,你,不用的。”

“在這兒,我,沒用啊!”

費揚古他自己指揮的了千軍萬馬,卻對於如此冗繁瑣碎的大府家事,伸不上一下手,幫不來半點忙。他也暗歎,因澤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家,居然還有這份幹練和周密。

因澤端坐在前院敞闊的前廳裡,下面一撥撥的人,領命,回話,討示下,佈置靈堂,發喪,應答往來弔唁的男賓女眷,事無鉅細皆要親力親為,從上午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