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修一見眾人上樓,十分不好意思,就溜了。吳蓮氵止上樓,只聽到嚷成一片:

“還找兩個人吧。”吳蓮氵止因為太太也在這裡,別讓人硬拉了去,溜下樓來,帶

著太太出了飯店,至於飯店裡鬧什麼亂子,只好暫時不管。走出飯店之後,吳太太

道:“你別走啊,一會兒大帥叫你怎麼辦?”吳蓮氵止道:“許多客在這裡,大帥

不會叫我的。這裡到遊藝園近,我先送你到那裡去聽戲。”

二人到了遊藝園,在坤戲場,包了一個廂聽戲。一看這天晚上的戲單,乃是虞

美姝的大軸子。吳太太道:“聽說這虞美姝是一個闊人介紹來的,所以一來就這樣

紅,你知道這闊人是誰?”吳蓮氵止道:“怎麼不知道?是冉老頭子啦。這老頭子

和我一起賭過好多場,牌九很厲害。去年他在天津,贏過八十多萬。現在這老頭子

手上有幾十萬傢俬,什麼事也不幹,專門捧男女戲子消遣。就說他的乾女兒,以打

數論,恐怕也有好幾打了。這虞美姝,不知道他在哪裡認識了,把她帶到北京來,

恐怕不會紅,極力的和她鼓吹。自己又定了許多包廂,請人去白聽戲。他這樣一來,

也就慢慢的捧起來了。”吳太太道:“這樣捧法,那得花多少錢呢?”吳蓮氵止笑

道:“那倒不要緊。他是父子兩個捧,分著出錢,就不多了。”吳太太笑道:“胡

說,哪有父子二人捧一個坤角的道理?”吳蓮氵止道:“我說這話,你自然不信,

他的兒子叫冉伯騏,也玩兒票。玩票的名字,叫耕雲閣主,他又綽號花花太歲,玩

笑場中的人,誰不認得他?”吳太太笑道:“若真有這事,這兒子年輕些,豈不佔

老子的便宜?”吳蓮氵止道:“清官難斷家務事,誰知道呢。”說著茶房過來沏茶,

擺水果碟子。吳蓮氵止問茶房道:“冉將軍常來嗎?”茶房滿臉堆下笑來,彎了一

彎腰,說道:“您哪,將軍不大來,倒是大爺常來。”吳蓮氵止道:“冉大爺今晚

上來了沒有?”茶房對池子前排一望說道:“這也就快來了。”茶房走了,吳蓮氵

止臉對著太太道:“怎麼樣,我說的話是對了嗎?你看,已經來了。池子裡那個穿

綠嗶嘰長袍子,戴瓜皮小帽的,那人就是冉老頭子的兒子冉伯駭。”吳蓮氵止由這

裡望下指,恰好冉伯騏抬著頭,要看包廂裡的女客,二個打了一個照面。吳蓮氵止

笑著點了一點頭,又將手招了一招。冉伯騏也拱了一拱手,因見吳蓮氵止招他上樓,

雖然他帶有女眷,料也無妨,便笑著走上樓來。吳蓮氵止從中一介紹,然後落座。

在這時候,吳太太就留心看了一看冉伯騏的形狀,見他綠嗶嘰長袍上,又另套上青

雲霞緞的馬褂,光爍爍地鈕釦上懸了一串金鍊子,似乎也繫著一個徽章。他約在四

十上下的年紀,雖然臉上颳得光光,又抹了一層粉痕,兩鬢下一道青隱隱的痕跡,

卻看得出,分明有了落腮鬍子了。鼻子上架著一副闊邊大框眼鏡,眼珠不停的在那

裡面轉。他頭上戴的那頂小帽子,是一個圓圓的小珊瑚頂兒,帽子迎面,又嵌了一

塊小小的翡翠。看他這樣大年紀,打扮起來,倒又是十四五年的公子哥們一樣。彼

此坐得離著很遠,他身上那一陣一陣的香味,偏是向人鼻子上直撲將來。吳太太心

裡想,看他這樣就不是好人,怪不得說他父子二人,同捧一個坤角了。這裡正在看

他,他也向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