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驍的家人,她連馬驍都不想見,心裡根本覺得馬驍的家人跟她這姓楊的人沒一點關係。

馬驍見她不說話,又聽見電視裡咿咿呀呀唱得像殺雞殺鴨,諸葛亮假模假式地對司馬懿說“你到此就該把城進; 為什麼猶疑不定進退兩難; 為的是何情?”聽得生厭,抬起手拿了遙控器就換臺,啪啪啪啪按一陣,停在體育頻道上,電視里正轉播F1,那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刺得念萁神經抽緊,連牙根都痛得咬緊了,又不敢讓他關小聲點,只好忍受著。馬驍盯著電視畫面,看也不看她,等法拉利車隊毫無懸念地勝利了,才忽然開口說:“各人的衣服各人洗是嗎?分得這麼清?”說完扔下遙控器,進衛生間把洗好的衣服取出來,拿去陽臺上晾。

念萁目瞪瞪地看著他的背景,話也說不出一句。馬驍晾完衣服進來,念萁辯解說道:“我的衣服是真絲的。”連諸葛亮都可以和司馬懿談心,為什麼馬驍不能跟她好好溝通?馬驍,你就是那個笨馬謖。

馬驍站著俯看著坐著的念萁,抱著胳膊說,“又怎樣?”

“要手洗。”念萁鼓了半頭的勁被他的氣勢壓得像漏氣的氣球,躲開他的視線不敢和他對看。“我沒開啟洗衣機來看,我下次一定檢查一遍。”邀功似的把疊好的馬驍的衣服托起來給他看,“喏,你的衣服疊好了。”

馬驍像是氣消了一點,嗯了一聲,念萁如蒙大赦,說:“我去放好。”捧了兩人的衣服逃跑似地跑進臥室,把兩人的衣服分別放好。馬驍的襯衫放一格,自己的亞麻連衣裙掛在衣架上,內衣褲放一個抽屜,襪子捲成卷排成一排一個挨著一個密密實實地碼著。

念萁的一大愛好就是整理衣櫃,衣架要一順風,褲子要折出褲線,襯衫的硬領全挺立起來,襪子一個一個像喧騰的饅頭。從前她在家裡的時候,一人一個衣櫃,從來都整齊得像宜家的商品目錄,自從和馬驍結了婚,馬驍就有本事把衣櫃折騰得像刮過十級颱風。念萁跟在後面不停地整理,不敢有一句怨言。有人就是喜歡亂,她大學時有個室友,衣服收下來從來不疊,團一團扔在床上,要穿時在從一堆衣服裡抽一件出來,襪子配不上對,全部買白色,襪統一隻長一隻短穿著去上課,反正褲子罩著,人家又看不見。和這樣的人同住過,念萁對馬驍的搞亂衣櫃也就很無所謂了。比起兩人的溝通困難來,整理混亂的衣櫃算得上是一種享受。

念萁整個人埋在衣櫃裡,沒聽見馬驍什麼時候進的臥室,等馬驍開口說話,念萁的身子就僵硬了。馬驍在她身後說:“還不睡嗎?”念萁哼哼嘰嘰地說:“就睡。”話這麼說,卻把一件剛掛好的吊帶裙扯了下來,“頭髮還沒幹。”

馬驍上床靠在床頭上,拿起一本《指點藍籌股》來看,念萁勉勉強強掛好了兩根吊帶,關上衣櫃門,磨磨嘰嘰在衛生間洗牙,啪啪啪拍上緊膚水,堅持拍了兩百下,抹上眼霜,按摩上眼皮,又按摩下眼瞼,再用晚霜在臉上打圈,來來回回打上兩百圈,所有的保養工作做完,也不過才花了五分鐘。

念萁關上衛生間的燈,在臥室門口像忽然想起來似的說:“我去看看煤氣關了沒有。”

馬驍頭也不抬,“關了。煤氣關了,大門關了,陽臺門也關了,電視機也關了。手機在充電,還有電腦也關了。”

念萁“啊”一聲說:“我忘了把明天我要穿的衣服取出來。”

馬驍嗯一聲,關上他那邊的檯燈躺下。念萁還真的又開啟衣櫃門,左挑右選揀了一條裙子出來,掛在櫃門把手上,關了燈,這才上床躺好,和身邊馬驍的距離,大得可以再躺一個人。

念萁在最初的五分鐘靜默之後,感覺馬驍翻過身來側躺,手伸過兩人中間的楚河漢界,放在了她的腰上,念萁腦中早就繃緊了弦這個時候斷了,她脫線似地問:“你們晚上吃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