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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錄的副本遞過去,低嘆道:“可惜正本落入錢彬奸黨的手中,此信內涉及的機密只怕也被奸黨察知。”
接過秘錄,默然展讀良久,虞晟才嘆道:“楊知府忠肝義膽,實令我輩歎服,可惜楊知府這麼做,卻不能置其死地。錢彬為萬歲寵信,以奇技淫巧邀寵,在萬歲眼中,便有些貪賄之行,也只算小惡,不會受到重責。況且此信既已落入錢彬手中,錢賊必有對策。靠這個,只怕難以扳倒此獠了。”
呂方想到楊知府一番心血化作泡影,心內一陣淒涼,黯然道:“虞大人莫非另有良策?”
“良策談不上。”虞晟悠悠一嘆,才道,“錢彬日夜陪著萬歲玩樂,多年來早被萬歲視為忠心不二之臣。倒是我輩這些久讀聖賢之書的朝臣,非但不能變著法子討萬歲歡心,更時常扮起面孔以聖人之道勸諫萬歲,早為萬歲厭煩啦。在萬歲心中,錢彬是處處為了皇上著想的股肱手足,我們這些朝臣,則是處處跟萬歲作對的煩心冤家。”呂方聽他語意蕭沉,也不禁嘆了口氣。天下皆知,當今這位正德皇帝貪好玩兒樂。
“是以要扳倒錢賊,第一要緊的,不是讓萬歲洞悉其貪斂錢財,而是讓萬歲知曉他並不忠心!”虞晟的眼芒閃爍,一字字地道,“最好,還要讓萬歲對其生疑。”呂方心中一顫,這時才覺出朝廷上的勾心鬥角大有學問,決非自己一個窮書生所能測度,忙道:“願聞其詳。”
“先生聽說過寧王麼?”虞晟本來很低的聲音又細了數分,“寧王的護衛親軍已於近日恢復了,辦這事的便是錢彬……”
這位寧王朱宸濠乃是當今大明最著名的宗室,其出名之處便是他的勃勃野心,不但在其封地、有“塞北江南”之稱的河北真定府,便是各地的訊息靈便之人都知道他的野心。(作者注:史上寧王封地在南昌,本文化為真定府,純為小說家言)
本朝成祖皇帝曾嚴令各地藩王不得再有護衛親軍,以防藩王擁兵謀反,偏偏這位寧王朱宸濠膽大妄為,竟花錢賄賂了錢彬和幾位朝中重臣,恢復了自己的護衛親軍。親軍恢復之後,寧王暗地裡招兵買馬,甚至在其封地內自稱國主,更將其令旨稱為“聖旨”,行多僭越。
一支藩王護衛親軍不斷擴充,此事原本難以掩藏,但眾朝臣或收了寧王厚禮,或畏懼錢彬權勢,全都不敢多言。天下皆知的事,便只有天子一人不知。這其中關鍵,聽虞晟娓娓道來,呂方才略知一二。
虞晟長嘆一聲:“嘿嘿,呂先生也該知道,萬歲雖然方當盛年,可惜至今未添皇子,這也是我輩臣子萬分憂心之事。錢彬這廝之所以縱容寧王,實則是在萬歲之後,又將寶押在了寧王身上,賭這寧王能繼承皇……”他說到一半便猛然頓住,只幽幽地冷笑道,“這叫聰明反被聰明誤,只要將這事讓萬歲知曉,定會對錢彬生疑!”
這都察院虞晟的法子比之楊知府的果然更加簡捷有力,錢彬所依仗的只是皇帝對他的信賴,若是這信賴一去,那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呂方的眸子也不禁亮了起來,拱手道:“虞大人深謀遠慮,只是,我這窮書生,能做什麼?”
“眼下錢彬大權在握,我們都察院還須韜光養晦,不能直接力抗這權奸。”虞晟滿面愧疚之色,“此事還非老弟不可,今日之呂方,已是名動天下的奇人了。你若出面狀告錢彬,揭發此事,定能震動朝野。錢彬統領錦衣衛,縱其爪牙橫壓在我三法司之上,朝廷中忠耿之輩莫不深盼扳倒此獠。嘿嘿,眼下,是時候了!”
從虞晟那淡淡的笑容裡,呂方嗅出了些猙獰的味道。他已隱約明白:相較楊知府鐵血丹心的為民鋤奸,眼下這虞晟對付錢彬,似乎更多了些朝臣傾軋、權勢相爭的味道。爭就爭吧,終究還是同仇敵愾的正義之戰,呂方沉沉地點了點頭,道:“既是為民請命,呂某決不畏縮。這一回,該當去哪裡告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