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上等人家的房

屋,高樓大廈,那還罷了,小住戶人家,那真不了,青苔長到牆中間,床腿也是溼

的。這個時候街上的水果擔子,就正挑著又圓又青的梅子,在小巷裡去賣啦。北京

這個地方,沒有梅子,也不像江南,有什麼梅天,有什麼青梅,那街上賣的青杏,

卻和青梅差不多,看見這種東西,令人想起芭蕉過牆,薔蔽滿架的境況。我們這裡,

大概都是南邊人,說起來了,恐怕都要想家呢。”何劍塵笑道:“等是有家歸未得,

杜鵑體向耳邊啼。”李冬青笑道:“舅舅這話誠然,江南黃梅時節的雨,雖然很討

厭,那是指在城裡住家而言,若是住在鄉下,就不然。有一年我住在鄉下,籬笆外

就是一道小河,河那邊一望都是水田,在雨裡頭,那青秧在水裡長起來,一片青色,

沒有界限。再遠些,鄰村上的樹,都是模模糊糊的,那陰雲厚厚的低下來,好像天

壓在樹頭上,就是畫也畫不出。”朱映霞道:“畫也畫不出來,卻虧你說出來了。”

李冬青笑道:“是啊!我說話太不留心,這兒有兩位大畫家啦。”方好古的地方,

正對著窗戶,他說道:“我們埋怨北京的天氣不下雨,你瞧雨來了。”說時,用手

指著窗戶外頭。大家抬頭看時,只見後面屋頂上,隔壁人家院子裡的大樹,都一齊

顫動起來,那綠油油的樹葉子,翻了過去,瑟瑟的響個不了,天上的太陽,已沒有

了,一重一重的雲,都被風捲得聚在一處。這屋的四周,本都是人家的院子,全是

槐柳之類,那樹的濃綠,和天上的烏雲相映,越發顯得空氣陰暗。餘瑞香道:“天

要下雨了,怎麼辦?我們的路太遠哩。”李冬青道:“不要緊,若是下起雨來,我

叫汽車送你回去。”這時那桌上的方好古,掀髯微笑,他是最愛看《三國演義》的,

提取任何一段,他都記得。他笑著對楊杏園說道:“這雨若是醞釀在天上,不下到

地下來。青梅煮酒,對著要變不變的天氣,和一二個胸懷磊落的人,憑欄商談天下

事,也是人生快舉。”楊杏園道:“話雖如此,各人的身分不同,各人眼裡看見的

景緻,也就不一樣。譬如就我說:我看見天氣陰暗,樹葉亂飛,我就想起賀方回的

詞,‘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李冬青聽了,低低的笑著對餘瑞香

道:“你聽聽,人家看見天氣不好,是什麼感想,惟有你是怕雨下得不能回去。”

餘瑞香聽了一笑,說道:“現在不怕了,有汽車送我回去呢。”梅雙修道:“我們

大家只顧說話,把行令都忘了。”李冬青道:“是呀,小麟兒怎樣不按琴了?”回

頭一看時,只見小麟兒正站在門口呢。原來他聽見眾人說得熱鬧,也站在這兒來聽

來了。現在一提醒了他,他趕緊跑去按琴,這花仍舊由李冬青手上傳起,傳到史科

蓮手上,她還是遞給隔坐的楊杏園,花到楊杏園手裡,琴聲就停止了。楊杏園笑道:

“在坐的人,沒有輪到的還多啦,我倒輪上了兩回。我真沒有預備,說個什麼呢。”

他手上端著酒杯子,在嘴唇邊略就了一就,將杯子放下,便說道:

《鳳雙飛》,何姍姍其來遲?《不如歸》,等到俺梅子酸心柳皺眉。

大家都說一聲“好,很有古詩意”。史科蓮的上手是餘瑞香。史科蓮回過頭去,

對餘瑞香道:“姐姐,這末了一句,不是密斯李已經說過嗎?”楊杏園聽著,明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