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嘴唇囁嚅了半天,才俯在盧太夫人耳邊,用極低的聲音道:“她一直瘋瘋癲癲的,有時好,有時歹,總是找不準機會。如今飛揚又讓人看她看得緊,我連跟她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哪裡套得出話來?”

盧太夫人看著簡老夫人有些神色慌張的樣子,眯了眼睛道:“你不是有什麼瞞著我的吧?”

簡老夫人忙慌亂地擺著手,道:“沒有沒有——真的沒有”

盧太夫人低著頭沉吟半晌,道:“既然如此,那她不能留了。——有她在,我這心裡總是跳個不停,不得安生。”

簡老夫人有些遲疑,躊躇了半天,才道:“娘不想打聽簡家那筆家產的下落了?”

盧太夫人這是才真正火起,拿手指頭往簡老夫人頭上點了一下,恨聲道:“十幾年了,你連個屁都沒問出來,真不能對你指望太高。——如今你的兒媳婦是個精細人,你還是趁早送她上路吧。至於那筆家財,反正只要你的振兒襲了爵,就是你孩子的。問不問都一樣,我就不信,簡士弘會把這筆家財送給不相干的外人。”

說到這裡,盧太夫人的眼睛又眯了眯,看著簡老夫人道:“你不是說,簡士弘心裡只有你,才讓你坐了這正妻的位置,那他怎麼會把那樣重要的訊息告訴那個瘋婆子,而不是告訴你?——你給我老實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簡老夫人心裡咯噔一下,忙穩住自己的心神,鎮定地道:“娘,老國公爺有他的打算。簡家家產鉅萬,落在我手裡的也不少。他告訴那瘋婆子的,不過是狡兔三窟,多留條後路而已。——大家子都這樣。就是跟娘以前常說的一樣,不把所有的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

盧太夫人這才罷了,尋思半天,還是道:“錢財身外物,如今看來,尋不尋得到都無所謂了,最關鍵是你要坐穩這個位置。只要你是這鎮國公府的老封君,還怕沒有銀子?”

簡老夫人聞言連連點頭,滿臉堆笑,道;“還是娘想得周到。不過,”她話鋒一轉,“我這裡實在不好下手。不如娘這次回去的時候,順道把那瘋婆子和盧珍嫻一起帶回范陽算了。”省得簡飛振一直放不下盧珍嫻。這個內侄女,可留不得了。

這倒是個神不知,鬼不覺的好主意。一石二鳥,解決兩個心腹大患。

如今盧太夫人是范陽盧家的長輩,盧珍嫻是侄孫女,那瘋婆子也姓盧,帶回去慢慢收拾也行。說不定就能問出那筆家財的下落。只要把那瘋婆子攏在手裡,簡老夫人這邊就萬事大吉了。

“我的兒,今兒才見你長進了一些。”盧太夫人讚道,“以後都要如此。且不可拖泥帶水,婦人之仁。”

簡老夫人笑著看向盧太夫人,低聲道:“娘可要梳洗一番,快到飯時了。”說著,看了看窗欞外的天空,已經暮色四起,快要到掌燈時分了。

兩人敘完話,便喚了人打水過來梳洗,準備晚上的家宴。

賀寧馨的屋裡面,剛剛送走了盧珍嫻,簡飛揚便從衙門裡急匆匆地回來了。進門就劈頭問道:“寧馨,你從哪裡尋來的這種不要命的女騙子,還要冒充外祖母?”

賀寧馨大驚失色,趕緊做手勢讓屋裡同樣目瞪口呆的扶風和扶柳出去,自己關了內室的門,對簡飛揚嗔道:“你也不注意些,也不管有人沒人,這話要傳出去,你還怎麼做人?”連自己的親孃都認了的人,怎麼能大咧咧地不給面子呢?

簡飛揚自知失言,沉默地走到長榻上坐下,低著頭,看著地上的乳白色地衣,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想為娘盡一點孝心。可是你沒去過西南那地兒,不曉得那裡的厲害。這麼多年來,流放西南的人,能活著回來的,萬里挑一不說,好多其實都是沒有真正走到那地兒的。”言下之意,就是賀寧馨尋到的這個“盧太夫人”,一定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