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黃昏街口巧遇,他人很熱情,一邊指手畫腳的講敘家裡的近況,一邊在不停的笑,我就見著他嘴巴愈來愈大、舌頭愈來愈長、眼珠子愈來愈紅,紅得幾乎要溢位血水來了。

第二天早上,我去縣衙裡的書辦“吹眉筆”盛錦棠開的“吹眉書坊”討一本閒書,恰巧在門口遇上了自小照顧我病情的大夫梅超瘋梅姐姐,聊起來方才知道顧金湯顧總教頭,早在五天前跟“朝天門”餘孽的遭遇戰中,為保護老爺已然慘死了。

那麼我昨晚遇上的又是誰?

難道是……

從記憶裡悚然驚醒的冷若芊,陡地打了個激靈,就聽見凌亂的腳步聲,自四面八方的草叢中,猝然而起,一步步由遠而近,直向竹樓走來。

冷若芊斷然道:“大家立刻離開!”

風雪花月四侍女都是一怔。

大雨在屋外傾盆而下,一陣陰風撲來,竹門突然開了。隨著一聲鈞天雷裂,慘白的電光,透過竹門,直透而下。

門的那邊,赫然是數十張蒼白如紙的臉!!!

一道飛電橫掠天際,竹門忽開忽合,“吱呀呀”亂響。

門外那些臉,毫無表情,乾癟黑瘦,一具具僵直枯瘦的軀幹,輕飄飄的垂掛在那些臉孔下面。

狂風暴雨和蒼茫夜色,將這些身體撕扯的更加詭異變形。

那群人無知無覺,木偶般從竹屋的四面八方湧來,圍在門口,排著長隊魚貫而入。

竹樓在如此多行屍的踩踏下,“吱吱”作聲,他們身上朽破的衣布**的拖沓在地上,彷彿剛從泥土中鑽出,一股濃厚的屍臭腐爛氣息,毛骨悚然的佈滿了整個空間。

閃電和火光透過雨幕,籠罩在這些人臉上。它們矮小乾瘦,突目暴齒,額前被塗上了厚厚一層鮮紅的汁密,長長短短,似乎寫著某種古老而邪惡的符咒。

那些行屍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然而眼珠皆是詭異的銀灰色,點點磷光,森然流轉。

行屍們機械的向樓裡這邊走來,沉沉夜色包裹在他們周圍,似乎他們的每一處關節,都被無形絲線牽扯著,毫無一點生命的跡象。

難道剛才的長鳴怪響,就是地獄開啟的訊號,無數的行屍已從泥土中復活重生?

大姐流風將小臉慘白的小妹逐月拉在身後,目光炯炯,隨時準備出手。

行屍似乎根本沒有看見她們,一進入竹樓內就分散開來,旁若無人的開始工作。有的取下牆壁上的竹刀用力擦拭著,有的蹲在地上慢慢清理著汙穢的獸皮,還有一個乾瘦的老叟,從懷中掏出火摺子,去一遍遍去點中央的火堆。他似乎被人下了魔咒、不知道火堆已經在燃燒,而只是不停的重複做著相同的機械動作。在熊熊火光下,老叟那張灰色的臉清晰可見,平板的面孔中央是一塊塊深褐色的黴斑。

——屍斑!

三姐飛花忍不住作嘔,她那嘔吐的姿態,依舊美麗撩人。

突然,四妹逐月一聲驚叫,一個全身佝僂的老婦爬在地上擦拭地板,枯瘦的雙手,竟然觸到了她的小蠻靴。

流風一揚手,一道寒光,徑直向那老婦的天靈蓋擊去。

“且慢!”屋內勁風一動,那點寒星被一道勁氣一格,力道已變,“噗”的一聲,將屋角竹牆穿了一個大洞。二姐飄雪輕輕將虛弱無力的逐月抱到身旁一張竹椅上,轉身對流風道:“大姐,這些人你不能殺。”

流風冷笑道道:“不知何時,二妹的慈悲之心已經施及異類了。”

飄雪道:“大姐息怒,小妹出手阻止,只因為這些人還沒有死。”她一面說著,一面上前,將一根金針從老婦的眉心直插而下。那老婦猛烈一顫,僵直的身體頓時宛如被抽空般癱倒在地。

飄雪伸手在老婦鼻下探了探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