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他朝年輕的服務生微笑,然後走了出去,撐著傘的服務生一下子沒有趕上他,他身上幾乎是瞬間全溼透了。一輛銀灰色的跑車從他身邊急速駛過,車輪激起的水花飛濺了他一身,他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停了下來,看著那輛車在視線裡越來越小,然後完全被吞噬在雨裡。

他站在雨裡,一直沒有動彈,雨水把他的視線都模糊,所以他可以無視身邊的車輛行人經過時無異於看瘋子一樣的眼神,他只等待著一個方向,儘管那裡除了連天接地的雨水什麼也沒有。

當那點銀灰色慢慢的清晰,然後再次停靠在他身邊的時候,他開始相信那是幻覺。車窗搖下,裡面的人隔著雨水靜靜看著他。從小到大,他都是衣履潔淨、光華內斂的模樣,連她也沒有看過他這樣的狼狽,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往下淌水,只有那雙眼睛還是乾淨澄澈。就在她離開前的那個晚上,這雙眼睛還近在咫尺俯視著她,她還記得那扇子一樣的長睫毛曾輕輕的刷過她的面頰,癢癢的,帶著他呼吸的溫度。

當時的他說:“島嶼一直都在。”

她竟然相信過。

“你聽說過亞特蘭提斯吧,止安。遠古時代最大的島嶼,一天一夜之間神秘地沉沒在大西洋深處。它在海底幾千年,所有的文明都可以消失,可它永遠不會變成海水。”

“這沒有意義。”

她送他到達下榻的酒店,“回去,繼續做個好孩子。對了,把你的賬號給我,那幅畫的錢我稍後會匯到你的戶頭。”

他沒有告訴她,他回不去了。

“那幅畫我是不會還給你的,《我的晨曦》,那個記憶不只是你一個人的。”

止安無限譏諷地笑。

“我以前一直以為你是不相信我,原來你是根本不相信自己,你不信你可以幸福。”紀廷少見的尖銳。

“下車。”她不顧車外大雨滂沱,傾過身去推開車門。

紀廷忍耐地看著她,一動也不動。她莫名地火起,用力推了他一把,“我讓你滾下車去。”

他依舊沉默地坐在那裡,任她蠻橫地推搡,然後在她一個無力的時候,用力抱住她。他的身上仍舊溼得厲害,隔著薄薄的衣料,那溼意迅速地傳遞給她,就像他們所有的記憶,潮溼的,黏稠的,糾纏的。

褲子口袋裡的電話在交貼著的兩人中間震動,他摸索著接起,電話那頭劉季林的聲音無比疲憊,“止怡又進了醫院,她已經一連幾天咽不下東西了,餵了進去,又吐了出來。”

“你知道,我幫不了她。”

“誰都幫不了她。”

他掛了電話,掩不住難過。止安從他懷裡掙了出來,重重靠在駕駛座的椅背上,“止怡……她有事?”

他點頭,不想騙她,“她身體一直不好,現在更是越來越虛弱,如果她不肯放過自己,誰也沒有辦法。”他的話音落下,感覺到止安的手放到了他的手上,她從來沒有主動握住過他。

“我知道亞特蘭提斯,至今沒有人可以證明它的存在。既然它沉沒了,還不如永遠融到海水裡。”

他聽懂了她的意思,慢慢地拿開她的手,冷笑,“誰都沒有權利安排我應該怎樣生活,就算是你也不行。

第二十章不如我們打個賭(4)

她雙手置於方向盤上,專注地看著眼前的雨刮,很久之後,她聽見他開啟車門的聲音。

在他離開之前,她說:“帶我去看看她。”

他們回到止怡住進的醫院是次日的下午,這也是紀廷工作的地方,止安推開病房門的時候,他察覺到了她的顫抖,十八歲離家後,她沒有回到過家鄉,也沒有見到過止怡和她所有的家人。他試著抓緊她另一隻手,卻被她無比冷靜地拿開,疏離,這就是一路上她給他的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