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他沒事。

可是,我這到底做了些什麼?

我陷在床上,身心疲乏,大腦再也無力面對這些沉重的思考,只覺得眼前世界一片靜寂。

此後的兩日,我整個人昏昏沉沉,在茫然與清醒間反覆穿越。

茫然時,沉默地躺在床上,覺得整個世界都與自己無關了;清醒時,記憶襲來,突然受到驚嚇一樣,反覆追問醫生護士程天佑的訊息。

一次一次在清醒中得到答案,卻又一次一次在茫然中遺忘。

然後再次問詢。

最後,護士走路都繞著我,跟老鼠見了貓似的,直到現在,給我換藥這一刻。

錢助理面前,她細聲說著我這兩天的病況,以及我是如何百折不撓地用“程天佑”這個名字折磨她和醫生的。

錢助理轉頭對著我笑,彷彿知道我的不安似的,他指了指他剛剛帶來的那束粉紅薔薇,說,你看,這是程總……他要我給你送來的。

然後,他又補充安慰說,程總他傷到了背,一時不能下床,不便過來看你。你也不要太擔心了。

我沉默。

隨後,錢助理很自然地避到一旁,直到護士給我換完藥,拉開隔斷的簾子,他才又走上前來,剛要開口對我說什麼,醫生走了進來,白衣整潔,彬彬有禮。

他和錢助理老友般相互招呼了一下,便迅速進入職業角色。

他一邊仔細翻看記錄一邊給我檢查,習慣性地指了指床邊的薔薇,說,病房最好不要擺鮮花。

當目光落在薔薇花上,他愣了愣,露出片刻走神的恍惚表情。

錢助理衝他乾笑,說,我知道,可這不是程先生的心意嘛,秦醫生。

被稱作秦醫生的人忙回過神,點點頭,沒作聲。

秦醫生檢查完,對錢助理說,她這兩天啊,幾乎沒怎麼說話,問她什麼,也不回答,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似的,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樣……他微微頓了一下,又說,呃……當然,除了問了不知道多少次……嗯……“天佑”……唉,再這樣下去,不是她變成復讀機,就是我們變成自動答錄機……

略顯娃娃臉的劉護士站在一旁,一面傾聽,一面捧著胸口,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我木然地望著窗外,彷彿他們的交談與我無關一樣。

突然,我轉過臉對錢助理說,我想去看看他。

秦醫生和劉護士齊刷刷地把目光投給了錢助理,那表情就是,看到了吧!這下看你怎麼辦!你知不知道這兩日她快把我們折磨死了啊?!騙人是那麼好騙的嗎?這裡是醫院啊,不是橫店!我們是護士啊、醫生啊,不是專業演員啊!就算是客串演員你好歹也得給錢啊。

錢助理微微一愕,衝我笑笑,說,都怪我一直沒跟你說明白,程先生不在這間醫院。他傷得比較重,去了本市最好的骨科醫院。

他語調平穩,語氣流暢。

秦醫生和劉護士直接衝他投以一種類似於“牛人啊,這樣也行”的崇拜目光。

錢助理的背挺得筆直,回他們以“老子就是智商高”的無聲訊號。

他們三個微妙的表情,讓我莫名緊張起來,我掙扎著想要起床。

我一把抓住錢助理,緊緊盯著他,微微喘息,問道,他……是不是出事了?!

錢助理臉色微微一變,忙安撫我,笑道,咳咳,程總要是有事,我怎麼可能在這裡呢?是吧,秦醫生?是不是啊,劉護士?

秦醫生忙著記錄病情,給了他一個“大概也許好像是吧”的背影。劉護士也在一旁收拾器具,都沒抬頭,櫻桃小嘴裡應承著,嗯、唔、啊、哦。

錢助理強笑道,哎,你看是吧?你太多心了。程先生很好呢!

——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