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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盧建國的心情簡直好透了。左手輕扶著新買的馬六的方向盤,右手還忍不住輕輕搓磨著那方多足瓷硯,感受著略有粗糙的硯堂在指尖磨擦的質感,覺得心裡舒服得象失去了重量。

和其他古玩不同,硯這東西,並不見得越老越好,越舊越貴。同時,對舊硯的鑑定也不像其他古玩相對可靠。各大博物館中收藏的古硯,有相當一部分是來自民間高手的仿作,在圈裡人來說,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事實上,盧建國自己就看到過兩塊自己當年的遊戲之作,給當作古硯珍品上了相當有知名度的拍賣會,並以不菲的價格被人堂而皇之地拍走。

但今天手裡這件可不一樣。

第一眼看到這方瓷硯時,盧建國眼睛差點掉下來。他都想不明白,這樣一件一眼開門的好東西,怎麼可能混在一堆一槍打的舊貨中被自己稀裡糊塗地收進來。這種撿漏的好事兒,自打自己進這行二十多年來,還真是不多見。

盧建國玩古玩也算是家學淵源。他家本是中州當地大族,書香門第。可惜到他祖父這一輩,已經是敗落了。他祖父是個窮秀才,堅認“貧不賣書,留子讀”的古訓,雖然家中金玉珍玩不復舊觀,但各類字畫書帖、文房器物之類的,倒是頗為可觀。盧建國父親也頗好此道,著力收集。後值十年動亂時期,雖說對各類封建文化殘餘掃蕩不遺餘力,但中州本是文化昌盛之地,於字畫文房之類,司空見慣,反倒不以為然,破壞不甚嚴重。盧建國自幼耳渲目染,見識也自不俗。兼之自幼在祖父嚴教之下,文史功底頗為紮實,詩書畫印也都拿得起來。

待得年長几歲,託他早先加入革命的一個遠房叔輩的福,盧建國參軍入伍當了兵。象他這種能寫會畫的人才,在部隊上也是搶手貨,因此上倒也沒吃苦頭,幹了幾年宣傳,就復員回到地方,分配到一家國企,繼續在工會作些寫寫畫畫的活計。過得幾年,經人介紹娶了同廠一個姑娘為妻,成家立業,每日裡習書作畫,功力日漸深厚,日子過得倒也平和安樂。

誰想天有不測風雲,又過得幾年,盧建國所在企業效益不佳,夫妻相繼下崗;盧建國父親又得了一場重病,不治去世。家中不多的積蓄全花進去不算,還擔了不小的債務。眼見得生活艱難,盧建國萬般無奈,只得另謀出路。所幸平時交友頗多,在一個朋友指點下,跑到鄉下收點舊貨,擺了箇舊貨攤,當起了文物販子。

其時正是全國經濟轉軌期,很是出了一批款爺富商,收藏之風漸熱。盧建國眼界既高,書畫金石也小有聲望,交遊頗廣,生意倒是很紅火,不久就結束了街頭煉攤的生涯,在一條新興的文玩街上開了自己的門面。再過幾年,生意越作越大,名頭也逐漸響亮,在當地書協畫協收藏學會等各類文化組織中,擔任了大大小小十數個職務,也算是一位當地文化名人了。

前幾天,隔壁店的老李因為身體得了病,關了店準備回家養老。臨走前老李手頭有一批收來的舊貨,也沒心情細看,就以一個象徵性的價格轉給了盧建國。本來盧建國也沒當回事,不想今天隨手整理時,一下就看到了這件瓷硯。

硯為文房四寶之一,自秦漢以降,就已經廣泛使用。六朝至隋時期漸有瓷硯出現,由三足而多足。象盧建國所得這件圓形瓷硯稱為辟雍硯,平面圓形,白胎青釉,周邊弦紋下端至底部環周十八隻獸足,工藝精湛,實是少見的精品。雖說盧建國自小就見多識廣,家中端歙洮澄各種名硯也不乏佳品,但要說像這樣瓷硯一樣工藝精美品相完好的,也是首次得見。盧建國喜好書畫,對文房古玩本就情有獨鍾。得此寶硯,自然是喜不自勝。

此時盧建國正抱著心愛的寶貝,哼著不知道哪個年代的流行歌曲,美滋滋地開車在回家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