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號基地市面向竹林的大門是不開放的,靳劭拉著沈括剩下的一隻手,繞到了城市的另一面。

三號臨時基地大門緊閉,因為供能不足也早就斷了電,臨近傍晚的城市依託著冬日太陽的最後一點餘暉,安靜地屹立。

一腳踩在一隻被風吹得飄起的塑膠袋上,靳劭仰起頭,深深地凝視這座被圍牆護住的城市。

沈括小聲問他還要不要敲門。

作為他們到達基地市前的最後一站,靳劭之前曾這樣和他做保證,這裡不會變成屠夫的煉獄場——“除非基地市也活不下去了”。

然而這才過去不到三個月,基地市裡的食物至少都還能堅持一年。既然基地市還能堅持,這裡也就不應該會被放棄。

同樣是普通的人民大眾,基地市的人沒道理只給基地市裡的人發放糧食而不顧這裡的人。這裡和其他臨時基地不一樣,這裡離基地市那麼近,連馬路都還保持著三分完好,隔幾天派人來回一趟沒有任何難度——相較那些因為離得太遠,送物資的路途危險重重而被放棄的臨時基地而言,這個臨時基地是基地市的親兒子。

它沒有被放棄的理由。

沈括也想不到這裡能有什麼被基地市放棄的理由,但是從大門上方傳來的濃濃的腥臭味提醒他,裡面和他之前造訪過的十三個臨時基地一樣,變成了地獄。

沈括他們六天前從村子出發,按照靳劭憑記憶畫出來的路線圖,一一拜訪過了所有靳劭標出來的臨時基地。

這些臨時基地都是當初靳劭來時遠遠觀望過確定裡面還有活人的。一共十七個臨時基地,只有三個還保持著基本正常,還沒有發生食人事件。

那三個臨時基地無一不是比較偏僻落後的城市,人口稀少,而且剛好碰上城市裡有大型食品加工廠之類的情況才撐了下來。

但是沈括他們去的時候,那三個臨時基地也已經到了最緊張、最一觸即發的境地,絕望把人逼上了絕路,人人心裡藏著魑魅魍魎,道德與文明到了崩壞的邊緣,沈括他們是一路打過去的,把人打服了才敢拿出糧食。

夜裡二人也不敢在城市裡停留,只有遠離了人類的基地,進了叢林,才敢拿出車躲進車裡小憩。

他們日夜不停地趕路,一路看到的臨時基地的慘狀讓人心裡沉重到麻木,此時身心都已經疲憊到了極點,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所以靳劭才建議把這最後一個停靠點當作一處休息地。

他料想這裡氣氛應該還算輕鬆,沒有基地市的高壓法令,又是基地市的親兒子,基本的生存物資不會缺,憑著食物和自己這張臉,帶著沈括在這裡休息一晚不會有太大的困難,他和三號基地市的市長還是有點交情的。

誰能想到,現在恐怕等不到他用上他的交情了。

種種心思閃過心頭,他專門選擇在這裡做最後的休息,未必沒有要在這群冷眼旁觀之人面前好好出口氣的意思。至少要讓他們看看,他們是如何白眼狼,而自己又是如何以德報怨,不計前嫌。他已經準備好了看到那些人驚訝、心虛、懊悔的目光,然而,看不到了。

他這一腔恨意像堵在喉頭不上不下的淤血,無處著落,找不到個發洩物件,變得可笑幼稚。

“不用敲了。”靳劭開口時才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嘶啞。

他都搞不清自己應該是個什麼心情。

當初他被趕出基地市的時候,第一個想法就是找三號臨時基地的市長。

三號基地市的物資長期以來都是主要由他在發放,在還沒有理性植物之分的末世最初,他們每一次運輸糧食過來,也是要披荊斬棘冒著生命危險的。

他作為後來的機動隊長,在最初分配轉移基地市容納不下的人民到這裡的時候,無數次救過這座臨時基地裡人的命